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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城中黑压压跪倒一片,皆是被俘虏的士兵。战旗被踩在地上,残破不堪。

胜利的一方趾高气扬地收缴失败者的武器,将他们一排排用铁链锁住,连同他们的尊严与骄傲,一同锁住。

这些被俘虏的士兵将被教化,将加入曾经敌军的阵营。他们的生命中将只有杀戮与被杀戮,鲜血淋漓与刀光剑影,他们从此只为生存而战,而非为保卫家国而战。

有红巾军挨家挨户的搜查藏匿的逃兵,模样标致的妇孺,掳回去做奴仆。

原本繁华热闹之城一夕之间失去它鲜活的生命,成为一座只剩风烛残年的孤苦老人与断瓦残垣遍野尸骸的空城。

我被那士兵倒提着,脑袋晕乎乎,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般难受。

我如今仍是扮成苏白白的模样,那易容所用药物若非用淡白矾水洗是弄不掉的,我怀中倒是一直藏着一包白矾,那时想着只待助史大哥他们成事之后便洗去脸上药粉恢复真容,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他们似乎都以为我这个假的苏白白能帮到大忙,能使两军停战,然而我不仅没能帮上些什么,反倒害史大哥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鼻子又开始酸酸的,眼泪便是止也止不住的流,因被倒拎着,格外难受。

在被那红巾军拎起来的一刹那,我本想谎称我便是苏白白。

因着自来此处路途中所听到黑衣人们的只言片语与暗枭主公的那次言谈中,我得知苏白白是他们敌军中将领朱元璋之子,且其母名为阿元。

他们要抓苏白白,大概是为了用其威胁前来攻城的敌军将领,令其撤军以守住内城。

这种手段,未免太也下三滥了。

然而若是可以因此不用打仗而保住城池,未免不是百姓们的福祉。

这守城之将,却是为百姓们想得周到,只奈太也粗鄙器小未能远谋,在这乱世,你不犯人人也是要犯你的,群雄争霸之时却只想着安稳的做一方领主,怎的可能?

坐拥天下者,只会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啊!谁会眼睁睁看着富庶地区被无能的偏安一隅之人占据?要天下,便是要整个的天下啊!

然而要用一人来胁迫将领退兵,简直是不可能的。

一个战将,一军之主,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是为了心中豪情壮志跟随着他抛头颅洒热血英勇无畏的士兵呐!

他怎可为一己私情而让这样多忠心耿耿的将士对自己失去信心?

除非,那个人在那将领心中比天下还重要!比他心中一统天下逐鹿中原的野心还要重要!

此城的城主看来是赌错了一把,他赌那敌军将领会为苏白白放弃攻城,但结局却是满盘皆输。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城主并未赌输,只是他被属下蒙蔽不知我是假而敌军将领消息灵通早知我是假。

我已知晓,这攻城将领,确是一代英豪,不为私情所扰,野心勃勃。

但我更明了的是,我不能借着这张与苏白白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去欺骗红巾军。

苏白白如今是失踪了,我的确可以趁虚而入,但今后他一旦回来,我被揭穿,他许不会原谅我。

而那吴王朱元璋,对待自己亲生儿子尚且可以如此心狠不顾念骨肉亲情,何况对我这么一个欺诈他的狡猾童子?

无论如何,保命是最重要的,我不能冒险骗得一时舒服。

这张易容后的面孔也要赶紧的洗去,那吴王必定会派人来寻城墙之上的童子,到时若被人错当了苏白白被带回去,以后被拆穿之时所有罪责也都是我的。

幸而这几人看来并不识得我这面孔,也没有明了那城墙上喊话之人话中之意,最多也就把我扔到俘虏堆里一起去做奴仆罢了。

我只需伺机而动,待他一将我放下,我便用点唾沫沾了白矾往脸上抹。

其实,我心中真正所想,却仍旧是顶着苏白白的脸去冒充他!

如今小爷正被倒提着下城墙,脑子似是灌了铅水一般难受,还时不时磕到碰到石阶,要不是不知道苏白白究竟叫什么,我是决计不论今后如何此刻也要高呼一声“我便是你们主公之子谁谁谁的!”

终于下了城墙,那士兵将我提着堪堪往搜捕来的小童子堆里一扔,那些小童却万分机警,在我落下之前早已挤着让出一片空地,于是我四脚朝天的倒在那空地上,凄凄惨惨。

我连忙坐起来,摸了一把怀中白矾,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便往脸上一顿抹,又怕旁人看到我面目瞬间迥异便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抹到脸上,现在的我,恐怕是一脸泥土一身血迹的脏污小儿了。

然而在我意料之外的是,那吴王并未让人在童子堆中找寻苏白白,仿似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城中似的。

我不禁为苏白白感到难过,他的父王,是一个英勇枭雄,却并非一个亲厚阿爹。

然而我最应该为之感到难过的,是我自己。我如今穷途末路,在一堆落难童子中,即将被送去当奴仆。

也罢,听天由命罢,不定我做个奴仆讨得主子欢心还能敛得家财万贯呢。

我实在是无计可施才听天由命的。

师父曾说,只有弱者,才相信有命数一说。

我现在便是弱者,那我便只好相信命数了。

于是相信命数的我与一众不知相不相信命数的苦难同胞们被同一条锁链锁着,被驱赶着往前拖着步子挪动。

在一众同胞都哭天抢地满面凄悲之时,我却一直很是疑惑,为何我一个全身酸痛的弱小童子都好似能走的比这些毫发无损的童子们走得更快?

我试图加速,然而我等被绑在同一根绳上,我一动便会撞上前面的人且引得身后之人屡屡侧目而视。

终于,我弱弱地问屡次被我撞到却仍未发作的那个童子道,“为何小哥哥们走的这样慢?”

那童子瞟了我一眼道,“你看人看仔细些行么,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小哥哥!”

我弱弱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道,你若不说,我就算看得再仔细也会将你当成小哥哥的。

那貌似小哥哥的姐姐道,“我们走得慢,是一早说好了的,谁让你最后才来。这路程还远着呢,如今不保存些体力,到了实在走不动了,那官爷便会拳打脚踢皮鞭抽,有几条命也是不够的。”

应那小姐姐眼神中饱含的求赞赏之意,我连忙投过去敬佩的目光,还怕不够,又道,“小姐姐实在聪慧,小儿不能及你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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