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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红叶亭》第10章 煎熬

人为了活着而活着,生命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人为了执著而活着,自己的人生也就丧失了存在的价值;人为了自己而活着,早晚有一天他会变成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人为了孩子而活着,临了,不但自己会后悔,而且,你也把孩子养成了一个没用的人。

两年过去了,钟穆春究竟为了谁而活着,为事业?为爱情?为追求?为孩子?还是为了他自己呢?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大明白了。

自从他去了扬州,郭美莲接过他摞下的家里的一摊子,下田、种地、收割,清塘、拔草、捞鱼,但凡男人干的活,她全都干过了。她的辛苦没有白费,多少弥补了家里的亏空。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钟穆春走后,鱼塘卖鱼的收入,从未有人过来收赋税、收红利,这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是同情?是怜悯?还是良心发现?使得她一度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

除此之外,拉扯着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含辛茹苦,娘几个的日子过得极其艰难而清苦,就钟家目前的情况,甭说是她,即使两口子都在,一起拉扯四个孩子,也够他们忙活的,何况她一个女人了。

每天,清早起床,给孩子做饭,有的还要喂饭。吃过饭,推起三轮车,送孩子进学堂。甭说别的,单说这辆小货车,请钟大爷帮忙做一辆,就不知跑了多少趟,实在说不过去了,这才答应打造的。送完孩子,下地干活。中午,从家里带口干粮,将就一顿,喝口凉白开,权当午饭了;后晌,干完活,又得急着跑来学堂接孩子回家。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起早贪黑,有时累得撑不起腰,走不了路,连街坊们见了都觉得她好累啊!

值得欣慰的是:老大、老二渐渐长大成人。每天放学回来,多少也能帮她分担点家务。老三、老四年龄虽然小,挺懂事,特别是四个孩子的学业,基本不用太多的操心,使得她从中得到了些许的安慰。这一点,也多亏了他们兄妹四人,打小养成的好习惯,以至于让她省了不少的闲心。

一年过去了,她没有收到钟穆春的来信,至于寄钱回来,更是甭提了。每天,带领四个孩子,算计来算计去,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日子过的还是捉襟见肘,搁上在娘家,这哪儿是她的风格嘛!如今,自己成家立业,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第一次她尝试到了生活的压力。倘若不是屠夫老爹时不时捎些肉食,帮着干些农活,往后的日子,她都不知道咋过了。虽然,他们娘几个的日子苦是苦了点,可是,几个孩子聪明懂事,常常伴她苦中取乐,日常生活中,家里还是不乏欢声笑语的。

说起四个孩子,如今,个个长得比她都高了。而且,每个孩子的个性特长日益显现。老大钟世华世俗古板,不过,古板归古板,他和老三哥俩,好学上进,成绩最好;唯独老二郭世夏,天性玩皮,喜欢舞枪弄棒;老四郭世珠,贫嘴巧舌,特别喜欢舞蹈唱戏。有时候,放学回家,几个孩子养成了习惯,不是老大带头下地拔草,就是老二领头下河摸鱼;有时候,或者四个孩子搭伴,玩玩游戏,讲讲学堂,说些学堂里的开心事,变着法的逗老娘开心。

即便如此,每当夜晚降临,孩子们睡下,叹息、痛苦、煎熬,时常夜里梦见跟自己的男人相濡以沫的美好时光。

说句心里话,那天,自己的男人过来找她商量,说是出去闯荡几年,前往扬州承继什么父业。当时,她的心里十分矛盾,她想说跟他一块去,但是,瞅着男人为难的样子,她违心地点了点头,答应留在家里,守家业、养孩子、过日子。是啊!应该理解自己的男人,她深知一个男人需要有自己的事业。你想啊!男人就该出外闯荡,女人就该守在家里。何况,她相信自己的男人,相信他们两人是有感情是基础的。不然的话,反过来想一想,就算你把男人留在身边,可是,留住了他的人,却留不住他的心啊!

如今看来,只能自我安慰了。她时常想,这样也好,让自己的男人出去闯闯,长长见识,或许是件好事儿。每每想到这儿,常常叹息一番,不过,叹息之后,一旦有活来了,即刻就又恢复了她那激情满怀、战天斗地的女中豪杰的英雄气慨,暂时忘却了痛苦,照顾孩子,操持家务,井井有条,忙碌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而且重复繁琐的家务事儿。

郭美莲虽然外表看起来强悍,其实,她的内心十分的脆弱。第三天,对,就是从钟穆春走后的第三天开始的。每天,接孩子回来,依照事先定下的规矩,孩子们自己写作业,她便做饭炒菜,料理家务;晚饭过后,孩子们温习功课,而她则悄悄跑出来,站在村头的那颗大杨树下,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接着,再跑到池塘边,盯着二人相遇的地方,坐一阵,想一阵。这样的日子久了,人们都以为,郭美莲这个小媳妇不是傻了,就是脑子出啥毛病了。

每次,她站在村口的大杨树下,盯着一个又一个过往行人,从数里之外星星一样的人影,看着、望着、盼着,目不转睛,100米…50米…30米…10米,近了,更近了,直到从自己的眼前走过,这样的情形,一直坚持了多年,从未间断过。然而,每次都是高兴而去,失望而归,回到家里,再愣愣地想上一阵,一直到困得不行了,这才贴着孩子的身边躺下了。

一天,又是一个周末,人们吃过午饭,照习惯,多数人躺下睡午觉了。她家老二带领小世珠到池塘边玩耍,玩着、玩着,淘气的小世珠一脚不慎滑进了池塘,老二这个小家伙,甭看平时胆子大,一看这个情况,简直吓傻了。他连哭再喊,嗓子喊破了,却不见人影,跑到家里,又怕娘训斥,这时候,亏得来了几个路人,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跳入水中,求出了小世珠,兄妹俩这才幸免于难。听说此事后,郭美莲慌忙从家里跑出来,对小伙子是千恩万谢,临了,拿出一袋米表示酬谢,总算了结了一桩人情账。事后,虚惊一场,接连数日,一直是傻傻的,愣愣的,呆呆的,一直魔怔了小半月,这才让她缓过神来。

从此以后,她是千叮咛,万嘱咐,并给孩子们立下另一条规矩:在四兄妹中间建立了结对子负责制。老大负责小世珠,老二负责小世民。哥俩也好,兄妹俩也罢,不仅学业上互帮互助,而且生活中相互提醒,无论是学业,还是自身安全,谁要是出了问题,拿对方是问,老大、老二是哥哥,自然承担第一责任了。从家里的实际出发,采取结对子措施,在孩子们成长的道路上,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孩子们虽然懂事可爱,但也有让她闹心的时刻。一年秋天,眼瞅着中秋节快要到了,她给孩子们交待,由老大、老二负责,在院子里学习、玩耍,谁也不许出院子。安顿好孩子,自己则匆匆赶集去了。后晌,等她赶集回来,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心里觉得挺纳闷。可是,走进屋子,四个孩子全都摞在地上,动弹不得,有的还在哭鼻子。小世珠见老娘回来,哭着、喊着向娘告状说,哥哥揍她了。见此阵势,先是一惊,后是暗笑。然而,瞅着闺女伤心的样子,不得不拉下脸,大骂老大、老二,让他们快扶弟弟、妹妹起来,洗手、洗脸,各自琢磨,回头一个个说明情况。不然,今儿谁也甭想好过了。她坐下来,喊来老大,站在跟前作出解释,听老大说,开始,兄妹几个事先约好的,老大和老三,老二和老四,搭伴玩游戏。谁知,玩着、玩着,玩到中间,打起了嘴仗。随后,由斗嘴到动手,各不相让,最后,个个打得急红了眼,真的动手打了起来。

听完老大的解释后,她是哭笑不得,心想,孩子们大了,必须动用家法,不然,今后,可就难管了。想到这儿,当下喊来老大和老三,各自拿了一条绳子,先将老二绑在院子的树上,接着又让老三、小世珠把老大绑了,不给吃、不给喝,饿他们一顿再说。然后,让老三、老四搬个小凳子,坐在大哥俩的对面,互相商量作检讨、写检查,各自检讨自己的问题,直到写的让她满意为止。兄妹几人写好检查,她又让小兄妹俩在大哥俩的面前,手举检讨,大哥俩当众宣读,诚认错误,接受批评。大哥俩念着检查,鼻一把泪一把,可谓声泪俱下,这一幕恰好被来往家里送红薯的屠夫姥爷撞上了,对她好一顿数落,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三年了,娘几个艰难度日,残酷的现实,一次次考验着她的生存底线。

她瘦了,明显变老了,生活中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小情,困扰、烦躁、疲惫,其中的一件事,令她终身难忘,每每想起,她的后背依然觉得凉凉的。

一天,下地干活,后晌,干完活回来,直奔私塾学堂,准备接孩子回家。小兄妹俩坐车,老大、老二帮着推车,娘五个一路说说笑笑,边走边聊。谁知,才走到半路,突然,狂风暴雨顷刻而至,因为事先没带雨具,娘几个自然淋了雨。孩子们哭着、喊着缩进车子里。而她独自推着车,深一脚,浅一脚,一步步往前走,走着,艰难的走着,不料,车轱辘陷进了水沟里,娘几个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半天还是推不动,没辙,只好丢下车子,背起小世珠,领着几个孩子,跌跌撞撞回了家。

他们回到家里,紧忙活,慢忙活,烤火、烧水、熬姜汤,做饭、炒菜、煮粥,吃过饭,这才感觉身子暖和多了。但不知,午夜时分,老三竟然发起了高烧,全身抽搐,胡话连篇,可是,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阴沉沉的天空,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咋办?这一次,真是把她难住了。她想了想,急中生智,从院子的杂货间找来一块雨布,将老三裹得严严实实,背起来就走,顶风冒雨连夜赶往了锅弯台。

一路上,至于摔了多少跤,走了多少个时辰,什么都不记得了。临进村子,实在走不动了,要不是背着孩子,即使下再大的雨,说啥也要坐下来,歇歇脚,喘口气,可惜不行,坚持,再坚持一下,立马就要到了。这样,心里想着,脚下没停,朝着村子的方向,强行又走了一段,这才歇下脚,站起身子往村子里瞅了瞅,此时,远远望见一束微弱的灯光,对,是老白家窝棚下的那盏灯,说不定人家还在干夜活呢,甭怕,眼看就要到了。她瞅见了,瞅见了她家的大门。近了,近了,越来越近,她咬了咬牙,心里想,郭美莲,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当软蛋,要是倒下去,怕就再也起不来了。她硬撑着、强忍着,心里默数着,一步…两步…蹒跚双脚艰难地挪动着,一直挪到家门口,突然,脚下一阵抽筋,咣当一声,倒在她家大门的门板上迷糊过去了。冥冥之中,听得说话声,半眯起双眼,隐约察觉出老爹炕头的煤油灯亮了。是的,是他老人家穿衣服的声音,而且,嘴里还不停地唠叨说:“谁啊?大半夜的,闹春呢?!”

她抬起手,铆足了劲,连连拍打了几下门板,这才听得屠夫老爹喊叫说:“来了,来了,甭敲了,深更半夜的,也不让人消停,睡个囫囵觉都不成,啥事不能改天再说嘛!”

“爹!是俺,快来救俺的老三!”屠夫似乎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来到门后,低声问了问,小心一拉,门开了。而她则顺势倒下,横在了门中间。屠夫端着罩子灯出来一看,吓了一跳“哎呀!小莲子!我的儿,你这是咋得啦?!”

朦朦胧胧听得是老爹的声音,可是,这时候,她连说话的语气都没了。

屠夫赶紧把孩子和闺女一个个抱进屋子,接着,慌忙从炕罐里舀出一碗温水,喂闺女喝下,过了一会,这才慢慢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瞅了瞅老爹,连连摆动着孱弱的右手,拖着颤巍巍的声音,说:“爹!快,快点救老三,快…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屠夫将闺女安顿好,又给外孙换了块雨布,包裹严实,背起就走,一路小跑来到了郎中的家门口,敲门大喊“老万!老万!开门!快开门!俺家孙子病了,快点帮着瞧瞧吧!”

半夜敲门,对于郎中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怪,所以,屠夫连敲再喊,老郎中这才应了一声,回应说:“甭敲了,听见了,大半夜的,你还让人睡不睡觉了。”

“老万!俺是屠子老郭,孙子病了,背上一个,家里躺着一个,您行行好,快点起来瞧瞧,不然,要出人命了。”

“老郎中听说出人命,这才晃晃悠悠,穿衣、下地、开门,瞅见屠夫背着孩子,这才着急忙慌地说:“老郭!快进屋,孩子咋得了?”

老郎中给小世民把了把脉,随后,漫不经心地对屠夫说:“孩子没啥大事,着了点风寒,吃付药就行了。”

“老万!你可不知道,好家伙,这娘俩是半夜三更冒雨过来的,俺闺女进门就不行了,吓死人了。老万!这样,您再辛苦点,进家给俺闺女瞧瞧,这个点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老郎中叹了口气,乡里乡亲的,没办法,磨蹭半天,这才背起药箱,跟着屠夫来到了他的家。老郎中进门给郭美莲把了把脉,人虽然昏迷,啥病没有,睡一觉也就没事了。老郎中开了几副药,说:“老郭!跟我过去,再给你闺女拿几副,吃过就好了。”说完,背起药箱走人了。

郭美莲一觉醒来,发觉老爹正在熬药,老三睡得正香,外面的雨停了,窗外依然漆黑一片,心想,这个点该是啥时候了?家里的几个孩子不知咋样了?想到这儿,起身、下地、穿鞋,背起小世民,作出要走的样子。屠夫一把拦住,慌忙问道:“闺女!这是咋得了?你爹这儿住不下你们娘俩了?你看你这几年过的叫啥日子?小钟子有啥好的,非得跟他过,过就过,这下傻眼了吧?闺女!今儿爹给你说,过几天不忙了,俺要亲自跑趟扬州,非得找他小子算账不可,一个大男人,摞下家里的一摊子,拍屁股走人不说,是死是活,连个口信都没有,有他这样做人的嘛?!”

她忍受着内心的疼痛,瞅了眼自己的老爹说:“爹!不许当着孩子的面,这样说他爹。您要是嫌俺沾了您的光,等华子爹回来,一块还您不就得了。”

“瞅你这闺女,爹说啥子了,你也不至于这样想你爹吧!今后,你家的事,爹还真就不管了。”

“不管就不管,俺现在就走,有啥了不起的。老三!起来,跟娘回家!”

“小莲子!你在跟爹赌气啊!得得得!今后,爹不再说小钟子了还不行嘛!其实,俺是说,就你这身子,在家睡一觉,过了明儿再走,你说黑灯瞎火的,万一路上再有个好歹,你爹在家还能安生得了嘛?!”

“爹!俺能行,您就放心吧!”

“闺女!行了,行了,爹拗不过你,立马给你去套车,送你们娘俩回家,爹欠你的,谁让你是俺闺女来着,唉!真是拿你没辙了。”

“这才是俺的好爹爹,孩子的好姥爷,俺就说嘛,你姥爷是世上最好的姥爷了,老三!你说对不对呀?!”

“那当然,姥爷对俺可好了,这次,姥爷既成了俺的救命恩人,还成了俺的再生父母了。”

小世民吃过屠夫熬的药,感觉身上好多了,孩子不会撒谎,从他说话的气色就能看出来。

“臭小子!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还啥子再生父母,你的再生父母在这儿呢!你娘是冒着雨,背了你小子一路,着急忙慌赶来的,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家人就是家人,爷俩斗着嘴,屠夫已经套好了马车。郭美莲抱起老三,出门、关门、上车,屠夫赶起马车,连夜将娘俩送回了钟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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