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周媚兒柳腰輕擺,娉娉嫋嫋地朝魏南風走來。
尹知意輕嗤一聲,譏諷地斜睨著面色陰沉的魏南風。
周圍駐足的人眼看痴情男子追妻的苦情戲將要變成兩女爭一男的倫理大戲,桃色事件了,一個個地更加興奮,十分期待後續發展。
尹知意看了看周媚兒身上的粉色的衣裙,再看了眼她面前的魏南風。
眉目逐漸染上冷笑,還真是別出心裁地互訴衷腸呀——同款花紋的外衣,雖不同色,衣領袖口處的圖案卻是極其相似。
如此低調是衝著她這個傻瓜來的嗎?
恍惚間,尹知意只覺得眼前出現了重影,時空扭曲,人群消失。
獨獨留下了滿地交織的男女衣物,訴說著昔日的不堪和骯髒。
尹知意甩了甩脹痛的腦袋,衣袖中的雙手漸漸握緊。
有些人有些事,她那麼拼命地想要遺忘,結果只是徒勞。
在她好不容易走出曾經的陰影時,總有跳樑小醜竄出來將她逼回黑暗的角落,苟延殘喘。
也是,她怎麼可以忘記呢?就是因為重生以來的舒坦日子過久了,才讓她忘記了皇宮裡的難堪和悲涼,竟然生出了一絲的期待,盼著冰釋前嫌。
簡直太可笑了,自取其辱。
“魏南風,當初你說我被利慾薰心,變得強勢逼人,讓你都不認識我了。現如今,我才發現,變得何止是我?你也變得越來越噁心了。”
魏南幾番風欲言又止,想要解釋,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而且,那些前世的事情牽涉甚廣,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一一,你跟我走,我會把那些誤會都講與你聽的。”
魏南風焦急的神色在尹知意看來就是心虛的表現,面對曾多次打擊她的周媚兒,尹知意沒有辦法保持冷靜。
她曾半生榮耀,以為自己是女子楷模,拼命地撐起滿身的驕傲。
可事實上她什麼也不是,甚至還不如一個風流人婦。
再次看了眼一步三搖的周媚兒,尹知意淡然一笑。即使重來一次,明知道周媚兒那樣的女子才吃香,她仍然無法改變自己的本性。
跟隨她一生的脾氣秉性早已不是普通的烙印那麼簡單了,而是刻在她骨子裡的東西。
嫵媚惑人不是她的做派,她也註定做不了那些被男人養在深宮大院裡的金絲雀,失去了天空的雄鷹是無法長存的。
“魏南風,就這樣吧。我累了,也不再追究過去的對錯了。希望你能如我一般,徹底放下一切。如今終究是和過去大有不同的。”
往事不再重來,亦不可追回,沒有糾纏的意義了。
尹知意的一席話顯然不能說服深陷執念的魏南風。
就在魏南風打算開口反駁時,周媚兒好巧不巧地摔在了地上,一個白玉鐲順勢滾落在地,最後停在了尹知意的腳下。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作為白玉鐲曾經的主人,尹知意很清楚,這個白玉鐲是魏南風已故生母的遺物,亦是贈與兒媳的信物。
原來,白玉鐲真正的主人是周媚兒呀。
無需多言,事情已然明瞭。
“還有什麼好說的?魏南風,從始至終,你都在欺騙我。既然我的真心對你一文不值,你又早已厭惡了我的強勢,又何必再來同我糾纏不清?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尹知意失望地轉身,在人群裡靈活地穿梭,快速離開。
魏南風握緊雙拳,戾氣橫生。
半晌,他蹲下身撿起地上沾灰的白玉鐲,小心地用錦帕包好,揣入懷裡。
“承御表哥,你剛剛在同誰說話呀?”
魏南風瞧著裝模作樣的周媚兒,氣勢逼人。
“你當真才跟過來?既然你不珍惜母親的東西,我便收回了,想必外祖父也會贊同。”
說完,甩袖離開。
徒留周媚兒狀似傷心地站在原地。
周圍看熱鬧的公子哥兒見狀,趕緊上前安慰,如此美人,他們可不捨得讓其垂淚。
“姑娘不必傷心,是那公子不識好歹。”
面對眾人的關心,周媚兒乾脆假意擦拭著眼角,一副被眾人安慰到了的樣子。
手帕遮掩間,周媚兒暗自冷笑。
她當然不是剛剛趕到,事實上她一直站在不遠處旁觀。
雖然不明白魏南風為何會說一個沒有及笄的姑娘是他的妻子,但這並不妨礙她出言阻止。
女子的直覺告訴她,放任二人發展下去,她還沒焐熱的婚事就要黃了。
要說周媚兒有多愛慕魏南風,那倒也不至於。畢竟沒見過幾次面,何來的感情?
只是魏南風的條件太過誘人了,皇室王妃,將來還可能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這樣的位置,又有幾個女子不向往?
所以,沒有人能夠破壞她周媚兒的榮華富貴之路。
既然是他魏南風先招惹了她,就別想她周媚兒能善罷甘休。
至於那個看似值錢的白玉鐲,她壓根兒不在意。等她做了皇后,什麼好東西沒有?
更何況那鐲子還是她那短命姨母的東西,滿是晦氣,若不是她爺爺讓她好好保管,說那是姨母贈與兒媳的信物,她決計不會戴著那等晦物出門的。
回到客棧,尹知意不斷用乾淨的溼布巾擦拭著手臂,彷彿是想將魏南風的氣息洗掉。
太噁心了。
即使是在上輩子去世時,尹知意都不曾像現在這般厭惡過魏南風。
曾經的魏南風素有君子之風,一向敢作敢當。
如今的魏南風卻能信口雌黃,欺騙於她。
這讓尹知意無法接受,魏南風此舉就好比是給了尹知意一巴掌,讓尹知意認識到:無論是上輩子的痴心錯付還是這輩子的戀戀不捨,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怎麼,上輩子她死後,魏南風過得很差嗎?
所以這輩子還想再讓她給他鋪路,為他殫精竭慮,助他榮登大位?
也是她尹知意頭腦發熱,有那麼一刻,她居然相信魏南風和周媚兒是清白的,是她誤會了。
“小姐,你手臂都搓紅了,很乾淨,什麼髒東西都沒有,你快停下吧!”
彩英用力奪下了尹知意手中的布巾。
頓時,尹知意脫力般地癱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抬手按壓著發疼的太陽穴。
“彩英,明日我就要隻身前往死亡谷,你留在這兒。”
“不行,小姐——”
“聽我的!如若明日有一身著華貴,器宇不凡的男子找上門,你就將這個錦囊交給他,切不可透露我的行蹤。這是命令!”
第二天一早,尹知意就帶上採買好的東西,踏著晨光離開了肅城。
果然,在尹知意離開不久,魏南風就找上了門。
彩英看著門外的魏南風,知道尹知意所說的就是此人。
“你是來找我家小姐的吧。她不在,不過她讓我將一個東西給你。”
魏南風接過墨藍色的錦囊,愛憐地輕撫著錦囊上的刺繡。
“那你家小姐何時歸來?”
“我只是個下人,自然不能擅自打聽主子的行蹤了。”
知道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魏南風識趣兒地離開了。
打開錦囊,一堆風乾的茉莉花中,隱匿著一張小紙條。
白色的紙條上,墨跡早已乾透,看樣子寫完有些時間了。
“聞君有兩意。”
短短的五個字卻讓魏南風眼前發黑。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她要徹底和他劃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不!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