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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晨光熹微时,云纤睁开了眼。衾被四周带着淡淡血腥气,时而萦绕鼻尖,让人无法忽略昨个儿不平静的一夜。

麦秋已起,她撩开珠帘正用青盐盥漱。

云纤走到她身边,麦秋眼带犹豫望向槐序二人方向,略沉思片刻将位置让了出来。注意到她的动作,云纤抬手拢了拢额前碎发。

朝凤院里的人没有简单的,而槐序可在这等境况下保全一个身有残疾的双生妹妹,和一个性情柔弱之人,想必有些能耐。

盥洗架前放着七个青竹筒,云纤随手拿起刻着麦秋之名的竹筒,从中倒出些许青盐。

“你……是个聪敏的。”

见云纤将竹筒递还自己,麦秋握在手中眼露艳羡。发觉对方没有接言,她眉宇间软弱一闪而逝,随后将手中东西丢进渣斗。

“那些个傅知娆多大了?”

麦秋的动作并未让云纤着恼,若是她,也不会再用他人碰过的东西。

这傅府人鬼难辨,小心为上方是紧要。

“八岁入小学,习礼乐御书,知室家长幼之节,那些个小东西入朝凤不足两年,应快到幼学之年了。”

“多谢。”

麦秋歪着头,声音细软:“你同刚入朝凤的人都有些不同。”

将云青色巾帕挂在珍珠钩上,云纤抬手摸向黄铜盆子下的双屉石榴纹盥洗架。白檀木,自带奇香,可驱虫,实乃上品。

寻常人家有把白檀为扇骨的绢扇,都是了不得的嫁妆,傅家这种器物却随处可见。

想到陶嬷嬷那句家风严正,府中上下尽以俭素为美,云纤忍不住眼露嘲讽。

“以往入朝凤的人是何种模样?”

“以往……”

“麦秋。”

槐序姐妹起身,也不知一直听着二人说话还是巧合,见云纤开口打探朝凤之事她将麦秋唤了过去。

三人凑做一团,云纤也没了兴致,学着众人的模样拾掇好自己站在屋中等待。

外头一声清脆钟鸣,以槐序为先的几人陆续走出屋子。

再见陶嬷嬷,云纤本以为对方会为昨日事记恨于她,哪知陶嬷嬷好似未放在心上,仍如先前所见一般沉默冷淡。

“姑娘身量比他人差了半寸,是以与其他姑娘餐食不同。”

说完,陶嬷嬷身后的小丫鬟端着个螺钿花鸟盘单独放在云纤面前。

盘上有六个吉祥纹高足碗,每个碗只有拳头大小,上面摆放些肉糜菜羹各色小点之类,这六个高足碗与其他几人相差不大,云纤仔细看过,不过是比身旁的巳月等人多了三道荤菜。

而与别人都不同的,是她那盘中还放了一颗泛着药香的朱红色丹丸。而这丹丸也并非她独有,她方才见过,有些“傅知娆”的盘中也有此物。

按说屋中同时用膳的姑娘不少,可若非云纤一心察听四周,也很难听见一丝半点咀嚼亦或碗盘相触的声响。

众人都动了手,云纤学着槐序的样子,将早膳一口口咽入喉中。

荤菜寡淡,素菜无味,此一餐味如嚼蜡。

云纤正面无表情吞那入口带着腥气的丸子,就听以青纱帐子为隔的另一室中,有嬷嬷肃声道:“女子柔弱为美,且贵女怎能贪口腹之欲?更别说食重味之物。”

“久食杂物,身口染了异味如何是好?”

那群“傅知娆”们年岁还小,许是还未移情改性,一个二个面露羞赧,满眼傀怍。

槐序麦秋一群则面无表情,好似已习惯这种场景,云纤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高足碗,有些出神。

她在想,不知以前的“傅知溪”“傅知禾”们,是否也经历过相同困惑。

“姑娘可会琴艺?”

“不会。”

“那姑娘随老身来。”

钟鸣声再次响起,槐序巳月几人去了一楼琴室,云纤则被陶嬷嬷领着去了“傅知娆”的琴房。

“本月初十乃琴技考核之日,还望姑娘有所准备,莫输得太过难看。”

琴房位于绣楼第一层,要比二层三层冷些,陶嬷嬷说完这话,端来一个烧了炭火的陶盆放在云纤脚下,做完这一切方恭敬离去。

云纤看着脚边炭火盆子,随手拿了琴室的茶水泼在其中。

“为何浇灭,你不冷吗?”

一个扎着丫头髻的小姑娘,眨着水盈盈的眸子凑到云纤面前:“你怎会来我们这里?”

“我琴艺不精。”

小丫头身上绣着花朝二字,云纤瞥过一眼,见对方眼中满是澄明天真,不由微微纳罕。

她想了片刻,放软了声音:“与你一起学琴的有几人?”

“一十九人。”

云纤低头摆弄琴谱:“一直这些?”

“也不是的,先前还有几人,但去岁仲春染疾,身上落了疤就再不曾回来了。”

“你可知仲春去了哪里?”

花朝眸色黯淡,笑得闷闷的:“嬷嬷说仲春去了外院看疾,待身子好了就会回朝凤院。”

云纤看着满屋子眉眼略有相似的小姑娘,心下憋闷。

这些个小姑娘虽面容有异,但无论眉眼亦或五官,皆能看出同出一脉。整个朝凤,除了她应都是傅家子孙,可为什么?

这些个傅家女从何而出?距“傅知禾”及笄只有半年,傅家又为何会让她进入朝凤?

云纤还想再问些什么,花朝却道:“琴艺先生来了,莫出声。”

小姑娘正襟危坐,十分乖巧。

“焚香。”

屋中走进一个中年女子,此女长发高高梳起,看面容已过中年,盘得却并非妇人发髻。云纤仔细打量她的面貌,只觉自己困于朝凤生生困出了问题。

不等细思,那女先生缓步走到云纤身边。

“我只弹一次,你看好了。”

云纤起身将位置让出,那女子伸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弄,悦耳之声萦绕满室,动人心弦。

这人出手,云纤方知晓那日清和的琴音差在何处。

“可学会了?”

“未曾学会。”

云纤木着一张脸,低头看着琴台之上的古琴,眉心微微锁起。

本月初十琴技考核,她如何比得过自幼学习四艺的槐序麦秋等人?那日清和疯癫至斯,口中呢喃的都尽是琴技考核,可见这考核十分重要。

云纤侧目,看着眉眼轮廓与一屋子“傅知娆”十分相似的琴艺先生,愈发觉着自己满心“奸疑”。

收回视线,面前的琴凳已然空出。

云纤微微一叹。

实不知若这琴艺考核未过,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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