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老唐的電話,薛酒在辦公室裡發了會兒呆。
他對元宵的印象,更多還停留在高中。那時候的她似乎在家裡很受寵,吃穿雖然不算最好,但也比普通同學要強一點,她性格有些驕橫,和班裡的女同學相處的並不算好。
十年時間,她似乎被生活打磨的完全不一樣了。更現實,更容易妥協,無論是對待生活,還是對待人。
說實話,他是有些失望的。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幫她解決眼下的麻煩。
案子既然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要保證元宵一直到案子徹底結束之前都是安然無恙的。
元宵還以為薛酒不會再來了,他並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如果他的建議被拒絕了,就不會再說第二次。
她那時候的沉默,對薛酒來說大概就是一種拒絕。
可是沒想到,下午他又來了醫院。元宵剛辦了出院手續,正在病房裡收拾東西,見薛酒走進來,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你怎麼來了?”她把收拾好的包放到一旁,轉身問他。
薛酒沒有回答,見收拾的乾淨整齊的病房,問她,“你要出院?”
“嗯,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了,醫生說可以出院了。”
“那我送你吧。”說著,也不管元宵同不同意,上前拎起她收拾好包,轉身出了病房。
兩人安靜地一前一後的往外走,一直到停車場,也沒說上一句話。
上了車,薛酒卻沒有發動汽車,而是轉頭看向元宵,對她道:“我隔壁的房子在招租,我問過了,租金不算貴。我住的小區安保不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先看一下房子?”
“好。”這一次元宵並沒有拒絕,她確實有換個住所的打算,如果房子合適是最好的。
薛酒住在華林路的翠華苑,小區建成不久,門口有保安站崗,進出都需要驗證身份。
跟著薛酒朝著他住的二號樓走去,兩旁是大面積綠化的花園,腳下是青石板路。元宵心裡由衷的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租的起這裡的房子。
薛酒住在三樓,據他所說隔壁是一對老夫妻,最近兒子要接他們去國外,擔心房子時間長不住人會缺了人氣兒,所以才想著低價招租,找個靠譜的人就當是替他們看房子了。
這理由元宵倒是很容易的接受了,她也見到了那對老夫妻,兩人在門口打量了她一陣,聽說她是單身,還是自己開店的,嚴肅的表情這才稍微放鬆了些。
他們帶著元宵進屋裡看了一圈,房子大概一百多平,各種家用電器都是齊全的,有兩間臥室,廚房裝修的也符合元宵的期望。
房子確實很好,但是這樣的房子,她真無法期待價格。
她遲疑地問夫婦二人,“不知道月租金是多少?”
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那位老先生對她道:“我們要出國大概兩三年左右,如果你能保證租兩年以上,我們以每月兩千元的價格租給你。”
月租兩千,對於元宵來說是稍微有些貴的,但是對於這樣的房子來說,已經是超低的價錢了。
所以她根本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可以。”
“你不能轉租或者找室友。”
“這你可以放心。”
“那好,我們籤合同吧,先付半年的租金。你是薛警官介紹的,我們也不收你押金,以後每半年把租金打進我們的銀行卡里就行。”
這對夫婦倒是異常的爽快,合同也早就已經寫好了。元宵見沒有什麼問題,很痛快的簽了合同。
夫妻二人將鑰匙給了她,老爺子還帶她去物業辦了張身份識別卡。臨走的時候還告訴元宵,兩天後就可以搬過來住,他們明天走了。
能夠順利的找到新房子,元宵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雖然價格稍微有些高,但以她的收入,現在是負擔得起的。
薛酒全程陪著定下了房子,見元宵臉上終於露出一些笑意,在她身邊慢悠悠地說,“我幫你找到了新房子,是不是得感謝一下?”
“當然,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今天就不用了,等你搬過來,多請我吃幾頓飯就行。”
薛酒自然是不缺幾頓飯的,哪怕他不會做,也有廚師給他做。元宵只當他開玩笑,笑道,“當然沒問題。”
回去的時候依然是薛酒開車送的,一直把她送到門口,元宵進屋關了門,薛酒才離開。
她住院這幾天,屋子裡沒有了人住,顯得清冷了很多。元宵打開燈,放下包開始收拾。
她的東西雖然不多,但打包起來也耗費時間。等她終於把除了被褥之外的其他東西打包好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她坐在打包的箱子上,額頭上帶著一層薄汗,累的已經不想動了。
可是肚子卻不管這些,餓的時候該叫還是要叫的。
元宵坐著歇了會兒,踩著拖鞋去了廚房。廚房的冰箱裡只剩下半根大蔥,兩個雞蛋。
她都忘了,如果不是那天出了意外,晚上她該買菜回家的。
盯著空蕩蕩的冰箱半晌,元宵從裡面拿出那半根蔥,又拿了個雞蛋出來。然後又在廚房的櫃子裡找到了還剩一半的掛麵。
在鍋裡燒上水,等水沸之後,她捏出一紮掛麵放進鍋裡。掛麵遇水很快變軟,稍等兩三分鐘,將掛麵撈出來,放到一旁早就準備好的冷水盆裡。
倒了鍋裡的水,等鍋燒乾,元宵又倒了些油進鍋裡,趁著這時間,她拿出菜刀開始切蔥絲,切了一捧倒進鍋裡。霎時間,蔥與油混合的香味撲鼻而來。
把水盆裡的面撈進盤子裡,撒上鹽,醬油和糖調味,最後將正在鍋里茲拉作響的蔥連同裡面的油澆在面上。
一陣滋啦滋啦的聲音之後,蔥油已經和調味料一起裹在了面上。
趁著鍋裡的油還有少許,她直接打進去一個雞蛋,雞蛋一面煎熟,另一面還是柔軟的,白色的蛋清包裹著還在流動的蛋黃。最後將雞蛋鏟到盤子裡,她的晚餐總算是完成了。
煎蛋被輕輕一戳,裡面的黃就流了出來,挑起一筷子沾著蛋黃的蔥油麵,入口後非但沒有油膩,反而滿滿都是蔥油和蛋黃的香。
一碗麵,不到五分鐘就吃的乾乾淨淨。她拿著空盤子去廚房清洗,屋子裡只有自來水嘩嘩的聲音。
今天格外的安靜,隔壁再也沒有突如其來的,不堪入耳的叫罵聲。同樣的,也沒人會給她送滷味了。
薛酒告訴她,青禾很可能是被拐賣,然後被王順昌買來的媳婦。這或許能夠解釋,王家人為什麼那樣對她,可她還是不理解,青禾為什麼不反抗,反而願意為了王順昌去殺人,去自殺。
她想,可能很多年過後,她仍然不會忘記青禾。這個人給她上了一課,讓她明白,不是所有的受害人都值得去幫助,因為誰也不知道,她在受害的過程中,尋找的是救贖,還是一個可以被她加害的對象。
第二天,元宵收拾了一上午的屋子。而薛酒卻正在和剛來到西山分局的老唐聊案子。
老唐五十多歲,兩鬢的頭髮花白,當然不是因為歲數到了才白的,他實際上是個少白頭,二十來歲的時候就這樣了。
大概是刑警隊長當的時間長了,他臉上表情一直很嚴肅,新到的小警察們一直都比較怕他,而他跟薛酒關係比較好主要也是因為,剛畢業那會兒,被分到局裡的薛酒是唯一一個不怕他還總往他身邊湊的。
兩人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實際上,薛酒是老唐手把手教出來的。
老唐此時臉上架著一副眼鏡,拿著薛酒的手機,正認真地看著上面的照片。
看了好一會兒,才拿下眼鏡揉了揉有些花的眼睛,很嚴肅地告訴薛酒,“這上面的記賬方式,和我們搜出來的那幾個賬本是一樣的,具體內容還要回去之後對照密碼本破譯,這東西有年頭了吧,你是怎麼弄來的?”
聽到老唐的話,薛酒臉色不太好看,他把元宵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老唐講了一遍。
“你是說,你高中同學的父親曾經是一個拐賣人口團伙的首領,這是二十年前他進監獄之前留下的?”
“是的。”
老唐眉頭緊緊皺著,“我記得是有這麼個人,似乎也姓元,當時那可是個震驚全國的大案子,被拐賣的婦女有一百人以上,而且那個人是自首的。”
薛酒點頭,“我之前也查過他這個案子的卷宗,根據上面記錄,元東自首之後,十分配合警方,他手下的窩點幾乎被一網打盡了,那個團伙的高層也都被抓了,但是眼下看來,當初恐怕有人逃脫了。”
老唐搖搖頭,“這個元東和那兩個姓元的是親戚關係,也可能是這兄弟倆以前跟元東學的,後來又緊跟著他們這個叔叔的步伐走上了這條路。”
“那怎麼解釋元東的女兒拿到他以前的賬冊後,會突然被人盯上?”
老唐陷入沉思,許久才道:“看來這個元家值得深入調查一下,至於這個賬冊,可能記錄了一些怕人知道的秘密,你最好能把原本拿來局裡,我找人翻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