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蛰眉头微蹙,放下茶盏,淡淡道:“我并无此意。”
赵棠看向长宜,“那长宜是代的谁的意?总归不是四皇姐的吧?”
赵宁在众人面前,又怎么敢承认,连忙笑道:“瞧这话说的,不过是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玩笑话?皇姐邀请我来,却不给我准备席位,也是与我开玩笑吗?”赵棠皮笑肉不笑。
“怎么会呢?定是下人疏忽了。”
赵宁面上挂不住,本想叫赵棠出丑,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立马转而对身后丫鬟呵斥,“没瞧见五公主来了吗?怎么办事的?还能少搬一个席位,要你们有何用?”
丫鬟应下,连忙添上了座位。
赵棠坐在赵宁下首,与裴惊蛰相对,她含笑道:
“我想平日四姐姐不常邀我前来赴宴,今日事出反常,定然是有好事将至,因而提前备了份薄礼,还望四姐姐不要嫌弃。”
赵棠朝霜序使个眼色,将锦盒送到了赵宁跟前。
长宜知道刚才说错话,惹得赵宁不爽,这会逮着机会,立马道:“公主,打开瞧瞧吧,即便磕碜,也是一份心意不是?”
赵棠没有背景,每个月领着为数不多的俸禄,还得给丫鬟发月钱,连首饰和穿的出来的衣裳都就那么几件,这话要叫众人看她笑话。
裴惊蛰却道:“公主,晚些再看吧。”
赵宁疑惑的瞥了眼裴惊蛰,笑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皇妹,我还能嫌弃她送我的东西不成……”
她打开匣子,再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神色微僵。
长宜还以为是什么磕碜物,叫她这般嫌弃,笑道:“四公主不妨叫我们也瞧瞧,看五公主送了些什么。”
赵宁脸色不好看,没有理会她的话。
赵棠笑道,“既然他们想看,四姐又何必藏着掖着,叫他们看看也好。”
赵宁脸色僵硬,“确实是贵重之物,我自会妥善留着,多谢五妹了。”
她盖上匣子,交给身后丫鬟。
但对方尚未接稳,赵宁就松开了手,匣子落在地上,滚了两道打开了。
里面的金镶珠花福簪掉了出来。
饶是赵宁身侧的丫鬟捡的够快,还是叫眼尖的世子瞧见。
觉得分外眼熟,便道:“这好似是去年上供的珍品,仅有一对,陛下去年赏赐了一支给裴家,另一支就在长宁公主头上,怎么会到荣棠公主手里?”
御赐的贡品,多半都是在库房供着的,怎会轻易拿出去给人赔罪用。
一语惊起千帆浪,几人看向赵棠眼神都变了。
赵棠不慌不忙,看向裴惊蛰,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愕然。
这是他那日送去给赵棠赔罪的,当时并未想那么多,却没想到赵棠会将其拿出来送人。
他抬眸看向赵棠,见她眼底含笑,不经一震。
赵棠并未因上次赔罪而原谅他。
“这是裴大人因上次当众驳了我面子送来赔罪的,我想,四姐这有一支,我又岂敢与四姐平分秋色,于是借今日祝贺,索性送还给四姐。”
几人纷纷看向裴惊蛰,一阵唏嘘。
“不是说他对五公主无意吗?为何还要送这么贵重的珍品赔罪?”
“谁知晓,没准他早已对五公主动心,只是碍于家中压力,才不敢表露心意……”
看着赵宁阴沉下去的脸,赵棠勾唇轻笑,淡然饮茶。
察觉到裴惊蛰的视线,她望过去,挑了下眉,充满了挑衅意味。
裴惊蛰出声道:“我只是觉得,那日的话太重,有损公主颜面,想着弥补公主,并未想那么多。”
赵棠眨眨眼,笑道:“确实如裴大人所说,想来是无意送来的,犯不着一惊一乍,今日这不是物归原主了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倒叫人觉得她与裴惊蛰都撇清关系,像是在遮掩什么。
赵宁不想大庭广众下失态,勉强笑道:“多半是不长眼的下人准备的,既然送回来了,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赵棠点到即止,笑道,“确实不算什么大事,裴大人回去好好训诫一番准备这些的下人,这事也就过去了。”
裴惊蛰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她,心底隐隐有些怒气,不知是因为今日被她摆了一道,还是知道她在有意挑事。
赵宁刚才没讨着好,生了会闷气,但今日设宴,本就打定了不叫赵棠好过,眼眸微动,抿了口茶水,心下便有了主意。
“五妹,我们秋猎时,就听说了你邀请徐小将军叙旧一事,你如今也到了适婚年纪,是不是看上徐小将军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小姐公子都低声意味深长的笑。
裴惊蛰若无其事,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视线瞥向赵棠。
赵棠唇角上扬,笑道,“四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明知我要去和亲,和亲之前不得与人有染,还有意说这话误导他人对我生偏见,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赵宁脸色微变,她原以为,赵棠喜欢裴惊蛰,听到这话,要么与裴惊蛰赌气说对徐平卿有意,要么矢口否认,向裴惊蛰表明心意。
结果她却出乎意料的反将她一军,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不等她开口,赵棠便恍然大悟道:“四姐可是还在计较那簪子的事?不都说了是误会吗?你还要与我斤斤计较吗?”
赵宁面色有些难看,身上萦绕着冷意,她皮笑肉不笑道:“五妹想多了,我不过是关心一下你,你怎么这么想我?
再者,之前一直追着裴哥哥跑的人不是你吗?”
赵棠笑道:“那都是年少不懂事,经过上次你和母后指点,加上如今你二人婚事定下,我自是要打消念头,好好静心等着待嫁了。
这次想邀徐小将军,也不过是想着,这些年在京中,都没几个能交心的好友,况且,他是父皇定下的送亲队伍的首领,这才想着与他交好,有问题吗?”
赵宁没说话。
长宜郡主道:“自是没问题的,可徐小将军似乎并不想与你有过多交集呢,都不接你的邀帖,可见你确实孤僻,都无人愿与你交好。”
这点确实,仔细想来,之前她还会和贵家姑娘虚与委蛇,后来听到她们背地里谈论她无权无势还虚伪,给她使小绊子后,赵棠索性放弃了与她们交好。
若是不能帮助到她,这样的友情她属实不稀罕。
再后来那几年,她看中了裴惊蛰的家世地位,一直追在他身后,更没想过去与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交涉。
只是,裴惊蛰让她满盘皆输。
想到这,赵棠不禁哂笑,“是啊,像我这样的人,徐小将军拒绝我也是理所应当。”
兴许是头一次见她自怨自艾,裴惊蛰多看了她两眼,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动容。
他应该告诉赵棠,并不是徐平卿不想见她,是他家里不让他见,徐平卿还是想见她的,她不是没人在乎。
可说了这话会得到什么结果,裴惊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将想说的话尽数吞下。
宴席散去,赵棠离去,刚出了府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荣棠公主留步。”
赵棠回头看去,就见裴惊蛰朝着这边走来。
她默然垂眸,思忖裴惊蛰用意,身边经过的贵女,都不禁慢下了脚步,想听一听二人要说些什么。
她嘲弄问:“怎么?裴大人也要来落井下石看我笑话?”
裴惊蛰像是被她这话刺痛,脚步都慢了下来,怔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