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看到恭懌的眼睛時，招俊翎意識到他還是一個比自己年輕的二十出頭的年輕隊員。
他的眼睛清澈，帶著黑色的哀慟，就像一個被搶走心愛士兵玩具的小男孩。
但洛陽思是危險的昆蟲變異者。
而……他也不是一個拿著玩具的小男孩，而是一個拿著C4炸藥像橡皮泥般把玩著的小男孩……那種炸藥平時就像橡皮一般柔軟安全，可捏成各種形態，但是隻要插上引線…………
“外出巡邏怎麼樣，招俊翎、恭懌?”
兩位崗哨一齊走來，其中一個胖墩墩的男人用手指敲了敲車窗邊緣:“有沒有發現其他倖存者?”
“噢考……”下一秒，他們的目光被引擎蓋上血肉模糊的痕跡吸引。
他們看著前面引擎蓋上的狼人屍體，互相交換了一下難以置信的眼神。胖墩墩警衛對著招俊翎感嘆道，帶著一絲肯定和佩服:“老兄，擋風玻璃都被搞了嗎?今天晚上的變異獸人這麼瘋狂?”
“有什麼稀奇，前幾天晚上我們斃了多少個了?”
不等渾身緊繃的招俊翎回答，一個瘦高的青年揚聲說。他跟著胖子後面走近，手裡提著一把華國大部分部隊普遍的95步槍，自命不凡地說:“我們變異者都見了多少個了。”
越野車內部沒有打開照明的小燈，夜色裡只有威漢注意到招俊翎如繃緊弓弦般鐵青的下顎。
而在一旁副駕駛的恭懌也是神情晦暗。
是的。威漢看著車廂地板上的人蛹。
付雷雅早已和卜霞影蓋上防水布。
但人蛹即使被重重拘束衣包裹，仍然在瘋狂的扭動，綠色的液體不斷滲透過防水繃帶，一滴滴滴落在地板上。
招俊翎作為新上任的臨時隊長必須選擇是否冒險隱瞞潛在的威脅——幾乎沒有可能保持人性的昆蟲變異者。
威漢知道，在他的立場上，無論他做出怎樣的決定，都是合理的——
見招俊翎沒有說話，胖保安哈哈乾笑著緩和氣氛:“那是藉著清理大門的遊蕩變異怪物順便教你打靶。而我們的隊員可是深入異變災難爆發時的市中心……”
胖墩墩的聲音逐漸失去笑意。
“會主動攻擊的變異者……”雖然有崗哨的照明燈，胖保安依然把手電筒打開察看引擎蓋上的狼人爪痕和血肉痕跡。
胖墩墩看著狼人屍體深深嵌入金屬車蓋的利爪，皺著眉，笑容逐漸消失:“和第一天晚上相比，我們崗哨遭遇的變異生物攻擊性也越來越強。”
胖子保安身後的青年也走上前，用崗哨配發的民用手電照射著越野車前方的狼人屍體。
招俊翎下了車，和兩人站在車頭。
“招隊長，我以為你們會按巡邏計劃在外圍基地休息。不過回來也好，我們清理了基地門外徘徊的變異體。”
威漢透過降下的玻璃聽到到他們的談話。
和自己的猜想一樣，恭懌的越野車小隊是受命巡邏搜救城市倖存者的隊伍之一。還有很多這樣的小隊按計劃表在城市裡巡邏，在被建築物殘骸封鎖的街道開闢出一條道路。
而變異的洛陽思從那時開始就一直藏在車裡?
威漢看了一眼駕駛座沉默不語的恭懌，又看著腳邊躺在床墊上拘束衣裡的人形——
防水的被子早已蓋在洛陽思身上，但之前瘋狂扭動，被包裹在繃帶的蛹中的人形依舊殘留在威漢的腦海。
全民獸化。
威漢不知道為什麼浮現起天外來客的宣言。雖然那個聲音裡沒有任何明顯的感情色彩，但它的語氣彷彿是在告訴人類它是在為芸芸眾生降下福祉。
如果，你有一個機會能讓所有人都從零開始，從一個起跑線，沒有天生的貧富差距，美醜之分……
你會選擇嗎？
他見過稍微正常點的變異生物，比如說葉朗。
可那些不正常的和生化怪物沒有區別，甚至還有這更多恐怖的節肢動物或者肉質增生體的特徵，威漢再次想到那些到路邊倒下的大部分屍體，渾身雞皮疙瘩和本能的噁心再次強烈起來。
殺了她。獸亮起血瞳。幼蟲可是很肥美的。
閉嘴。
章天祥手裡捏著白色幼蟲的場景再次浮現在威漢腦海。能不能安靜點，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威漢在腦海中對獸大吼。
至少現在洛陽思的反應平靜了些。把獸的話語拋之腦後，威漢看著隨時握著左輪槍的卜霞影，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目光。
威漢把玩著手裡的P320手槍，這還是自己第一次拿真槍，那流線型的金屬，還有槍口處的弧線。
還有鍍鉻般暗色冰冷的光澤。
“我們在最外圍的基地遭遇了狼人團隊。”招俊翎疲憊地靠在車頭看著兩位警衛:“我們在基地外就被襲擊，沒有看到其他倖存者。”
恭懌錯愕地抬起頭看向窗外的招俊翎。
“那我們把狼人屍體運入臨時基地吧，之前天祇總基地的人提過樣本的事。”
招俊翎疲於應付地說，然後轉身上車。
“小招……”胖保安看著引擎蓋上的狼人屍體，有些不安地喊了一聲:“最近基地裡流言蜚語很多，關於狼人屍體的事，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啊。”招俊翎有些心不在焉，神情異常地說。
兩位安保的崗哨挪開了鐵絲網和水泥桶的路障。
招俊翎沒有理睬恭懌探尋的目光，臉色嚴肅冰冷。
他轉動鑰匙，發動引擎，開進了避難所的大門。
這一次，我的選擇是否是正確的?招俊翎看著擋風玻璃前方有些影響視線的狼人屍體。
思緒萬千。
同樣思緒萬千的，還有在基地門口執勤的另一位年輕崗哨，阿信看著越野車上的狼人身體，眼睛裡閃爍著詭異的光。
他早已知道天祇總基地傳來的消息，華國新上任的掌權者杜絕了所有關於獸化人的研究，以及罕見的所謂天賦。之前的實驗室都在特意囑咐外勤部隊要留意並收集這些屍體，而新上任的上位者就開始封禁這類行徑。
阿信知道在其中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阿信還記得，之前基地裡一位帶著眾多護士的黑大褂黑色口罩的男人聲稱他們是民間醫療小組，雖然臨時部隊對他們非常戒備，但是看在他們的確是帶了不少藥品的面子上，就讓他們在基地裡臨時住了一段時間。
但不久關於黑大褂的傳言在男人們中悄悄傳播，據說他會售賣強大的異獸血液。
普通人想要變強，僅此一家，僅此一種方法。
不少的男人還拿到了試用版，據說他們注射使用了之後的確感到了力量變強，還提高了性方面的能力。
阿信對此嗤之以鼻，他不相信天下有這樣的餡餅。
但在他們那一行人臨走之前，黑大褂找上了他。
“在所有沒有覺醒萬獸之力的年輕人中，基地裡就你沒有來見我了，孩子。”
黑大褂的稱呼幾乎讓阿信想到父親，有些鼻子一酸，在父子因為家庭離異而漸漸隔閡之前。
“別套近乎，老傢伙。”阿信看著帶著黑色口罩的中年男人，從他眼角的皺紋看，他好像在笑。
“是嗎，不過老身不是套近乎，畢竟我也年輕過。”黑大褂搖搖頭:“孩子你不來見我，是你不渴望力量嗎？”
他注意到阿信的房間裡桌子上的一個相框，上面是一男一女，黑大褂剛想拿仔細觀看。
注意到的阿信一把將相框面朝下蓋在桌子上。
“世界已經變了。曾經的世界追求權利和金錢，現在追求的是更純粹的力量。”
黑大褂沉沉地看著阿信:“年輕的我那時的舊世界，無論付出了多少，也只是資本的犧牲品。現在的時代已經變了孩子，只要你想，力量就唾手可得。”
“女人也一樣。”黑大褂眼角的皺紋加深了，他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突破點。
這句話拋出來，一擊必中。
“我不缺女人。”阿信有些惱火地從床上站起來。
“你的話已經聽夠了，別再說了。”阿信打開門:“你現在不走的話，我就轉告警衛隊了。”
“孩子!華國天祇總基地的“火神帝姬”已經開始強硬地杜絕普通人想要變強的途徑。”
黑大褂被阿信半推半搡到門外，於是急切地說。
“砰——”阿信直接關上了門。
但晚上，他掀開凌亂的被子，自己的床上遺落了一個針管。
黑大褂是想用這個提醒自己嗎?阿信想。
唯一的途徑?
現在，他有了其他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