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裡一下變得安靜起來。
年輕的霍去病聽完高陽的這一番話，眉頭漸漸蹙起，陷入了沉思。
而在暗室中，大漢天子劉徹猛地從胡床上站了起來。
他呼吸加速，臉色陰晴不定，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朝西邊打不僅可以與西域諸國貨殖，解決一部分錢糧壓力，還能削弱匈奴的實力增強大漢的實力。
並且一旦完成對西域諸國的統合，就將形成對匈奴的戰略鉗制！
到時候甚至可以從東西南三個方向發起進攻，可謂是極大的限制了匈奴人的操作空間！
高陽竟然能夠將西域之事分析的如此透徹，這份眼界這個腦子，說一聲天縱奇才都不為過！
劉徹下意識地朝衛青看去，君臣二人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震驚與興奮。
“這小子！若這些話是飽讀詩書的五經博士所說，朕也許不會那麼高興。”
“但他才不過十幾歲！這般奇才讓人發現，簡直是上蒼賜福！”
劉徹忍不住心中的喜悅，剛才被高陽罵做狗皇帝的氣頓時煙消雲散。
身為皇帝自然是氣量不凡的，而且天才一般都有脾氣，劉徹表示朕不跟沒加冠的小娃娃一般計較。
張騫也是驚為天人，再三確定高陽不可能去過西域後，心中泛起一抹苦澀。
“陛下，臣耗費十數年光陰才得知一二西域情況，此子尚未加冠就能洞悉。”
“臣羞愧難當！”
張騫舔了舔嘴唇，心情那叫一個別扭。
劉徹見狀連忙安慰一番：“張大夫此言差矣，若是沒有張大夫捨身使西域，朕恐怕還不會下定決心攻打匈奴呢。”
衛青則在一旁眼神閃爍，他不由得想到。
十幾歲的年紀就能將關乎大漢與匈奴之間國運的大事看的如此清楚、透徹，如果讓他給自己參贊軍務的話，會不會也能發揮奇效？
想到這裡衛青不禁心癢難耐，大漢不缺能打的將領，但高陽這種人才卻是非常缺乏的！
牢房裡，高陽繼續說道。
“你可知道張大夫出使西域的目的？”
霍去病愣了一下，這事兒可是大漢的機密，就連朝堂上的公卿知道的都不多！
“我來告訴你吧，張大夫出使西域是為了探查西域實情，為今後聯絡大月氏共同對抗匈奴做準備。”
“這大月氏當初在河西之地繁衍生息，後來被匈奴人趕走，一路遠遁萬里到了現在烏孫的地盤。”
“應該就是最近這幾年的事情，大月氏被烏孫擊敗，繼續遷移最終定居在了大宛國西南。”
“這大月氏與匈奴之間的宿怨可謂是極為深厚，而且他們這些年的日子並不好過，四處遷移沒有個安穩的地方。”
“如果能夠聯絡上大月氏，給予許諾，將其拉攏作為大漢在西域的盟友，就能兩面夾擊匈奴。”
“狗皇帝想的倒是挺美，只可惜他猜錯了，大月氏人已經離開故土多年，而且在大宛國西南找到了個水草豐美的土地。”
“現在的大月氏，根本不敢也不想去向匈奴復仇了！”
大月氏拒絕朕的事情，他是怎麼知道的？！
暗室裡的劉徹雙眼瞪的滾圓，要知道此事可比張騫出使西域的真實目的還要機密，整個大漢攏共知道的人也不超過十個人！
旋即劉徹就看向張騫，眼神中透著一股質疑。
“陛下，臣絕沒有將此事洩露出去！”
“這可是臣耗費十數年光景所得到的消息，焉能輕之？”
聽到張騫這樣一說劉徹默默點頭，是啊，知道此事的人都是他劉徹絕對的心腹，斷然沒有洩露的可能。
那麼高陽這小子，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時衛青忽然拱手道：“陛下，臣曾聽聞高祖時期有女相許負，傳聞得黃石公傳承，可以相人預事。”
“此子莫非也有那樣的奇遇？”
女相許負？劉徹仔細想了一下。
“你是說當初為高祖皇帝相面，知其貴不可言，身負天命的許負？”
衛青肯定的點了點頭，劉徹又看向張騫，張騫也是一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表情。
三人對視片刻，劉徹長舒一口氣。
“恐怕也只有這能解釋的通了。”
儘管他不願相信有這種能力的人存在，但事實擺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小子最好只是聰慧些，不然朕還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
劉徹擰著眉頭直視前方，彷彿能夠透過牆壁看到高陽正在侃侃而談一樣。
“陛下，且不管他是否有許負那樣的能力，當務之急是從他口中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張騫提醒道：“以臣之見，此人知道的東西恐怕比臣想的還要多！”
這句話把劉徹點醒了，他微微頷首，放平了心態繼續偷聽起來。
“大漢文明而匈奴野蠻，大漢已強而匈奴將弱，大漢貿易而匈奴掠奪。”
“只要西域諸國與大漢接觸一段時間，就該知道選擇大漢還是匈奴了。”
“當然不排除有些頑固和不識時務的分子，到時就需要漢軍出馬，展現一下大漢的武力，恩威並施之下，西域諸國將盡歸於漢矣！”
高陽說著朝西邊一指：“張大夫既然回來了，劉徹就肯定知道匈奴從西域諸國那裡獲得錢糧的事情。”
“匈奴本部在漠北草原，如果從長遠來看的話，想要消滅匈奴就必須在東西兩側下手。”
“匈奴西側為西域諸國，他們所在的沙漠綠洲是以貨殖商業為根本，與匈奴不同。”
“匈奴東側為林中東胡，他們所在的白山黑水是以漁獵採集為根本，亦與匈奴不同。”
“然，這些國家、部落現在為匈奴臂膀，都是迫於匈奴淫威而已。”
“所以，欲滅匈奴，當先剪除匈奴兩翼，使其四方皆為大漢盟友、屬國，孤立於世間。”
高陽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這就叫團結一部分，拉攏一部分，打擊一部分！”
霍去病都聽的入迷了，此時再看高陽，只感覺自己幸甚至哉，竟然遇到了這樣一位奇人！
“至於為什麼不先從東邊的東胡諸部下手而是選擇西域諸國，那就回到之前的錢糧問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