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慧娟脸色倏地一变,骤然冷了声音:“殷大姑娘还真是晓得信口胡扯!”
殷淑忙歉声拉住苟慧娟:“苟姐姐别生气,大姐她恐怕也是一时……”
“得了。”苟慧娟一甩绢帕,抖抖唇角道,“春花,我们走!”
任谁被人说有血光之灾怕都开心不到哪里去。
更遑论她专程请了夫子教授了半年的吟诗作赋,为的就是在桃花诗集上好获得才女之名,而今被殷语这么一说,简直是觉得晦气至极!
不少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殷语一眼,纷纷都散开了去。
殷淑急得直跺脚。
她不过是想让大姐丢个丑,可没想着要得罪了苟姑娘。
就在她提起裙摆意欲追上去致歉时,后脖子就被殷语伸手给提住了。
“淑儿,先过来和大姐好生讲讲为什么大姐善卜卦之事会随便一个路人都知晓这件事?”殷语磨了磨牙,洁白的编贝泛着闪闪冷光。
殷语倒是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善卜卦或是懂医术之事,一来她从不以此为耻,二来她私下里问过爹娘,他们不仅不会为此不悦,而且对她的师父心存感激。
没有师父就没有她。
况且师父并非普通的师太,殷语对她只有崇敬,无半分不满之心。
只不过,一事归一事。
殷淑这小妮子略欠揍。
“大姐,你、你、你放开我!”
殷淑没料到殷语居然会直接提着她的领子,那可是会破坏掉她在人前的温婉贤淑的形象的好吗!
“跟大姐来。”殷语坚定地拎着殷淑,嘴里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殷淑未免在人前丢脸,只得顺从地跟在殷语身后,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殷语放开殷淑,用手指卷着发丝,似笑非笑地睇着半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她的殷淑:“怎么?大姐回来了,你这是不想在恩平侯府呆了?”
殷淑刷地就抬起脸,一双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殷语。
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赶她走吗?
自从大姐回来后,虽然大家都知道了她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但是府里上下待她一如既往,并没有任何人有过让她离开侯府的意思。
而且,爹娘也说过,对外不会说她并非侯府亲女,只说多了大姐。
大姐难道是看她不惯,想要设法将她驱逐出侯府?
她——
莫名地就有点怕!
她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什么人,但是从爹娘嘴里听来的故事,那对将她和大姐调换的父母怕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娘亲当时生了重病,可手下依旧有嬷嬷在照顾襁褓中的孩子。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替换,根本不可能抱错。
而殷语是隔天早上被师太从破庙里救走,这说明了她父母定就是那个换了孩子的人,而且还狠心将换来的孩子弃之不顾!
试问这样的父母,她要真的回去找了能对她有多好?
说不定根本就不认她。
所以殷淑是定了心思留在恩平侯府的。
待过上两年出了阁,她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可现下,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殷淑一脸惊悚的模样,殷语笑了:“如果妹妹不是想着离开侯府,又怎会做出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
殷淑:???
“在府里头你胡言乱语便罢了,到底关起门来,算不得丢人。”殷语不紧不慢道,“可到了外头还嘴碎……”
“难道妹妹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懂?”
殷淑愣了好片刻。
久久,她才盯着殷语小声确认:“大姐是怪妹妹将你善占卜之事告诉外人,而不是想赶妹妹出侯府?”
殷语信手捏下一片树叶:“这就要看妹妹的表现了。”
“我……我下次不会了。”殷淑嗫嚅。
“下次的事情下次说,”殷语道,“今天的事情咱们还得先算清楚。”
殷淑:“你想怎么样?”
殷语眯了眯眼。
要让二妹妹记住这次教训,惩罚不能轻了。
但二妹妹到底是个女儿家,若是惩罚重了又不合宜。
最好是——
让她能够印象深刻不敢轻易再犯的惩罚。
殷语扫了眼漫山遍野的桃花,目光落在了半山一处:“午膳时候娘亲说了,那片山坡上种了不少药草,明日一早妹妹就随我上山去采药草,半日为限。”
殷淑登时就皱了眉想拒绝。
“或者大姐这就去将你今日所为告诉娘亲?”殷语笑盈盈地睇她。
殷淑:“……那好吧。”
隔日一早,天方刚亮,殷语就亲自去了殷淑的屋里,捧着备好的衣裳鞋袜:“二妹妹,早。”
殷淑半推半就中被殷语抓着穿上了她专程找来的粗布衣裳:“这山里头采药草,只有这样的衣裳才不会轻易划破。”
殷淑:“……”
她长这么大连摸都不曾摸过这么糙的衣裳,更别说是穿上身。
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殷淑的脸都要皱成了团:“大姐,就算划破衣裳也不要紧的……”
她带来的衣裳多,划破了扔了就是。
“妹妹想让人看见你在山上采药草?”殷语不由分说地将棉布头罩给殷淑套了上去,基本上将她的额头都覆住了。
殷淑顿了一瞬,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寻思中又被殷语拉着换上了鞋子。
殷淑低头一看,忍不住尖叫:“大姐,这、这是什么!”
“草鞋啊。”殷语语气平静,“半夜下了雨,这会儿上山的路滑,只有穿草鞋才能避免跌跤。”
殷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大姐将她彻底打扮成了一个乡下村姑!
这根本就是为了惩罚她!
“挺有自知之明呀,”殷语笑着接了话,“下次可要记住了,在外头不能乱说话。”
“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能不能不去采药草?”
这么丢人的出门,她宁愿死!
“不出去?那我把昨天的事给娘亲说?”殷语一片淡然。
“走。”
殷淑咬牙,低着头蹭蹭蹭地就出了门。
然而,一身村姑的衣裳鞋袜并不是惩罚的结束,而是开始。
当殷淑跟着殷语爬上泥泞不堪的山路,第三次滑倒,整个人栽进了泥坑里的时候——
她是真的很想原地去世。
“大姐,已经采了小半篓药草了,可以回去了吗?”殷淑顾不得颜面,就差没直接哭了。
殷语回以坚定的微笑,贝齿泛着森森的光:“这才刚开始,午时前才结束。”
与此同时,林子外燕煜正沉着脸与季宗一同快步前行。
“殿下,马上就到别院了。”季宗道,“地上湿滑,您小心些。”
自打三年前,殿下最讨厌的怕不就是春天。
没完没了的雨,实在是让人烦躁。
这不,殿下又头痛得快要昏睡过去了。
可得赶紧到别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