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走出慈善会,天空正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凤凰山地理位置偏僻,这会儿又是在山顶,白天还好,一到晚上,特别是雨天路滑,很难打到车。
没办法,总不能在山上过夜。
沈喻脱下高跟凉鞋,只能沿着盘山公路冒雨走下山。
一手紧抱着手拿包,密集的细雨紧罗密布落在身上,没一会儿就将她盘起的头发及肩背淋湿。
一排排橙色路灯在山间如卧龙般盘踞,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道路照耀得诡谲且迷雾重重。
沈喻步履匆匆,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直到四肢发僵,浑身冻地瑟瑟发抖,她终于听见身后有汽车从远处驶近的声音。
车头两盏大灯射出的强光瞬间将前路照得通亮,沈喻回过头,双眸被灯光刺得微眯,她下意识抬手挡住脸。
盘山公路只有三米见宽,旁边就是悬崖,沈喻不敢靠边太近,一直都走在马路中间。
下雨天,天气恶劣,司机行驶缓慢,一见前方有人,很快踩住刹车。
他降下车窗,面色难看的探出个头,“你怎么回事?不要命了?”
沈喻一看车牌,这是一辆中高端奥迪,价格大概五六十万左右,算不上多豪的车。
今晚去参加慈善晚会的嘉宾,各个有头有脸,主办方早在山顶的星级酒店安排好住处,能连夜冒雨下山的人,就算不是媒体记者,也大致跟她一样,只是芸芸众生当中最不起眼的角色。
看这车就能很好的分辨,只要不是什么身份背景惹不起的权贵大佬,沈喻多少放心了些。
她冲司机扬笑,态度谦逊,“不好意思,可否搭一下您的顺风车?给钱也行。”
司机没好气的打量着她,沈喻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没有一处完好,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在雨幕中淋成了调色盘,不知道的还以为,刚被山匪洗劫过。
脏成这副鬼样子,怎么可能让她上车?
沈喻看出司机的不情愿,忙补充道:“到山脚下,能打到车的地方就下,不会耽误您的行程。”
司机听后,不由朝内视镜看了眼,似在征求谁的同意。
不出片刻,他解开车锁,“上来吧。”
“谢谢,谢谢。”
沈喻绕过车头,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为了不把人家车子弄脏,她只坐了座位的一小部分。
冰凉的身躯,在暖气充盈下逐渐回暖,沈喻小心翼翼将高跟鞋放在脚边,瞥过头时,这才察觉出身旁有人。
由于车室内光线昏暗,沈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道模糊的剪影,但不难分辨出,是个男人。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烟草味,似在闭目养神,很安静。
沈喻回想起刚刚司机看她时的那种嫌弃,倘若未经这个人的许可,司机断不会同意她上车。
奥迪缓缓起步,行驶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
路灯一道一道从车顶划过,伴随着呼啸的风雨,沈喻双眸目视窗外,山野里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周围一片漆黑,可视程度很短。
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独自徒步那么久的。
当时不觉有什么,那种害怕的感觉,总是事后才扑面而来。
独自发呆良久,沈喻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传遍逼仄的车室,显得尤其突兀。
她慌忙翻找出手机,见是田凤英的来电,沈喻掐断电话后,点开微信简短报了个平安,再关掉静音,将电话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下意识朝旁边瞄了眼,感觉到那个男人也正看着自己。
“抱歉。”沈喻态度诚恳,净透的凤眸在幽暗里闪着光芒,“吵到你了。”
“没事。”
男人薄唇微微动了动,很低沉的说了两个字。
车室内再度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碎石以及水潭的声音。
气氛莫名压抑,这种紧张感来得唐突而刻不容缓,连沈喻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硕长的身体再没有半分动静,结实的背脊紧靠椅背,一动不动,形同一尊精雕细琢过的雕像。
又过了约莫半小时,车子总算驶离凤凰山地界,在一处宽阔的国道停下。
熙熙攘攘的车流,徒增了不少人间烟火气。
“小姐,这里已经很好打车了。”司机将车停在公交站点,正好方便避雨的地方。
“好的,谢谢。”
沈喻穿上高跟鞋,扭头朝身侧客套道:“先生,今晚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她推开车门走下去。
回身打算关门时,站牌的LED灯正好将后排座椅微微照亮,沈喻发现自己一张名片恰巧掉在座位上。
应该是刚才着急去翻手机时,不小心蹭出来的。
沈喻弯下腰,伸手去捡。
指尖还未触及,另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已先一步将她的名片拿了起来。
他的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指腹如贝壳般饱满圆润。
想来,定是个对生活品质有着极高要求的人,才会这般一尘不染。
男人直勾勾看着那张名片,斑驳陆离的微光透过敞开的车门,勾画出一张深邃朗毅的侧颜。
“沈喻。”
少顷,他淡淡轻念。
嗓音带着独有的磁性,蛊惑力十足。
沈喻站在玻璃亭的飘檐下,身上担着一肩光辉,细雨凝成一颗颗水珠,从高处时而坠落。
她端望着男人高挺有型的鼻梁,见他并未要归还的意思,索性顺水推舟,反正,一张名片,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先生,我是一名演员,这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商演之类的合作,可以随时联系。”
出于职业习惯,沈喻本也是随口一说,不会真的寄希望于这张名片上。
男人指尖轻抚过卡片表面,他忽地转过头来,眉眼间承接住所有光亮。
四目相接,沈喻眸底渐起的震惊不加掩饰,她难以置信的仔细辨认,生怕是自己一时看花了眼。
璀璨的灯光穿过车室,一道道晕染在男人绝美阴晦的脸上,他轻勾起淡色的薄唇,眸仁透显出的波诡云谲,直逼得人无所遁形。
沈喻如芒在背,喉间的干涩仿佛卡满棉花,半天才发声,“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