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塵一路小心翼翼,順著印跡尋到了馬車旁,可是空氣裡殘留的血氣和地上較為凌亂的印跡無一不是在告訴她剛才這裡發生了怎樣慘烈的打鬥。
這時代的生命還真是沒有任何保障,說殺就殺,還不死不休,都什麼仇什麼怨!
香塵的世界觀裡還帶著現世的觀念,覺得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應該被尊重,即便罪大惡極也應該有法律法規來制裁,而不是這樣濫殺。
她走到馬車前查看了馬車的窗簾,窗簾頂端的一邊處掛著一根不起眼的絲線,香塵看到這根絲線的時候神情才鬆了下來,這是她與他們約定的暗號,如果安全則絲線在,如果不安全則絲線斷,現在絲線是好的,證明他們都很安全。繞到馬車後面,將自己採集回來的藥歸置好後想看看那幾人去了哪裡,便聽到有人聲拌著腳步聲傳來。
香塵一驚,該不會是又有人來刺殺吧,她連忙離開馬車躲到一棵樹後面躲藏了起來。
唐卿莫和唐成城走在最前面,兩人有說有笑,花無常扶著歐陽覃小心跟在後面,最後面還有一匹馬悠悠的跟著,香塵看到是他們幾個人這才從暗處走了出來。
唐卿莫一眼便看見了香塵,臉上的高興溢於言表。
“香塵,你平安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花無常見香塵無事也總算是放了心,只是此時卻不是說話的時候,出言到:“都上車再說吧。陳公子可否騎馬隨行?”
花無常說完便看向唐成城。
唐成城笑著到:“應當的。”
幾人很快上了馬車朝下一個城鎮而去。
馬車上,唐卿莫拿出包的烤魚遞給香塵到:“你也吃點吧。”
香塵接過魚聞了聞,是真的好香,但是她也十分好奇那個下午才見到的紫衣少年是如何同他們一起的。
“這位陳公子你們是如何碰到一起的啊?”
唐卿莫見他好奇,出言解釋到:“我們在下河道邊,看到他在烤魚,所以我們就搭了一個夥,一起吃了點,你這手裡的魚就是我們一起烤的。”
“那歐陽公子吃了嗎?”
香塵從拿到烤魚,就感覺有一雙無比熾熱的眼神盯著自己,抬眼一看居然是歐陽覃。
“不曾。”
歐陽覃有些委屈,終於是想到自己了。
“給,這裡面沒有葷油,可以吃點。”
歐陽覃從來沒有覺得吃上烤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明明還在像逃亡一樣的境況,歐陽覃卻總覺得很輕鬆。也許這方小天地裡,哪怕身邊的都是相對陌生的人,卻是真的沒有爾虞我詐才會令自己覺得不用緊繃著。
唐卿莫看著香塵吃得香,也沒有再說話,可是他的心裡卻不停的在盤算著。
這個受傷極重的歐陽公子一看就是朝廷的作派,朝廷皇姓歐陽,這位不會是個皇子吧!可是哪有皇子只帶一個隨從,而且還把自己搞得千瘡百孔的?再想到下午的刺殺,原以為是陽關三疊小看自己派出的人太失水準,卻沒想到那一波刺殺裡其實是兩個勢力的人。那個從湖面刺客目標是自己,但是和那隻花貓纏鬥的目標肯定就是身邊這位了。
呵呵,原以為自己是魚,沒想到不止是隻有自己是魚。
香塵吃得差不多,正想閉目養神一下,卻聽見唐卿莫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啊,我有笑嗎?”
唐卿莫揉了揉臉到:“你肯定是聽錯了。睡吧,今夜也夠受累的。”
是夠累的,似乎從昨天早上一直忙到現在。她一個不怎麼做事的人,卻連軸轉了兩天,本來就沒什麼力氣,還要照顧著兩個傷患,說不累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香塵睡去了,唐卿莫也在閉目養神,歐陽覃本就傷得重,沒多久也睡著了。
馬車速度相當快,唐成城擔心自己的三哥受不了這樣的顛簸策馬和花無常平行到:“你駕得這麼快,我們這是要急著去什麼地方?”
花無常看了他一眼到:“找一個近點的城鎮,主子和唐公子要用藥,必須快點到。”
他還記得白天香塵說過,主子需要藥浴,何況隴城一行,主子如果病不能大好,又如何有精力去救那些百姓。
唐成城狐疑,出了晉城最近的城鎮不是東面的華陽城嗎,為何這方向不是向東而是向北?北方的南洋鎮?
“這是要去南洋鎮?”
“南洋鎮怕是不安全,還需要繼續向北。”
花無常一邊說著話一邊駕著車,速度一點也沒有慢下來。
唐成城更加疑惑了:“可是之前你們不是說要往東走的嗎?怎麼現在往北了呀?”
“東邊危險,我們換個方向。”
“換個方向?”
唐成城他本能的覺得北邊不能去,但是為什麼不能去卻總感覺有什麼事情是被他忽略了。
一路上高速行駛,終於在清晨時分到達了南平城。
常來客棧裡,天字一號房間裡,香塵準備好藥浴並交待好一切給花無常後離開了房間,花無常扶著歐陽覃坐在浴桶裡輕聲到:“主子,香塵說這藥猛,如果您受不了,可以咬這個木條。”
歐陽覃看著花無常手裡的圓形木條咬著牙說:“不用,你講講現在的形勢吧。”
花無常看著自家的主子才剛剛進行藥浴就已經反應如此強烈,額上斗大的汗水如雨般滴入浴桶裡,心裡又恨又不忍。
“目前隴城坐陣的是威遠大將軍張資善,此人剛正不阿,一到地方就嚴令全城的大夫必須對患病者進行診治,但是效果不大,去了二十餘天,疫情沒有緩解,自己也染上了瘟疫。”
“真是胡鬧,讓一個打仗的將軍去治理瘟疫,這到底是誰出的主意?”
“額……是大哥秘密安排的。”
歐陽覃不可置信的看著花無常,但是隨即也明白了這樣安排的用意。歐陽覃閉上眼,心裡更是五味雜陳。
自己本是質子,以為被國家和父皇拋棄遺忘不可能會有回國的一天,可是這一天卻來了。換來的代價在知道是用七座城池換他歸國機會的時候,他的心情複雜,差點就想書信回國,讓父皇放棄這種交易。可是他動搖了,能回家誰不想回家?這一路上刺殺不斷,這讓他一邊受著良心的折磨,一邊又給自己豎了新的目標,而且隨著刺殺的次數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當知道要用瘟疫來挽回自己喪國丟城的罪名時,他考慮的不是說這是個機會,他想的卻是自己終於有機會可以為自己的國家做些什麼。可是如今又聽到一個手握重權的將軍是因為自己而被派到了瘟疫地,他的良知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它卻已經發生了。如果這次瘟疫他不能解決好,那麼除了七座城的罪,陷害這張將軍於不義的罪,他也要日日夜夜受著而不能被救贖。
“那個陳城可曾查清楚了身份?”
“嗯,查清楚了,確實是如他所說,此人可用。”
“那你自己看著安排吧。還有那個唐卿莫,雖然他被家族遺棄,可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難保不會有翻身的機會,我看他眼裡有光,必要時幫襯一二。”
“是。”
歐陽覃再次睜開眼睛,眼神幽深如潭,看著浴桶裡的藥水到:“藥材收集得如何了?”
“大哥在秘密安排,我們這一路也在採買,希望到時候用得上。”
“到底是什麼病,帶上這幾個人一起去安全嗎?如果香塵……”
花無常聽出自己主子的擔心,他立即單膝跪地到:“主上,沒有如果。您身上的毒香塵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您是怎麼中的,中了多長時間。我們對他有信心,所以您一定要相信這次瘟疫我們一定能取勝。”
歐陽覃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香塵去了唐卿莫的房間,見陳城在和唐卿莫聊天,自己交待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香塵退去所有束縛坐在浴桶裡好一會兒,才終於舒緩了些神經。
這兩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都不及思考。現在想來似乎一切改變得太快。
明明前日還在悠哉的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可是自從救了歐陽覃,這生活節奏快得令她生出了她又魂穿了的錯覺,如果不是唐卿莫還在,她可能想死的心都有了,也許再死一次就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也說不定。
目光瞟上桌上的盒子,昨夜她把萬藥山莊後山下面的所有藥都採了個遍,只有香塵草她採拾殆盡。因為她還需要香塵草解毒,唐卿莫也還需要香塵草的輔助。而這盒子裡面是她解毒最後一次的量,如果在沒有發生這兩天的事情之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服下讓自己恢復健康。也正因為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她隱隱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毒,有時候也能救人,就比如歐陽覃,就是她以毒攻毒治好的,如果有機會,她還是想證實一下一個縈繞在腦海裡的那一個想法。
“既是有想法,那不如再等等看。”
香塵打定了主意,才重新審視起目前的局勢。
她不是不知道花無常為何要自己帶著歐陽覃跟著她回草屋,無非就是看中了她的醫術,想讓她為他們所用。湖邊的刺殺想想就知道是衝著歐陽覃去的,她可以說是被花無常擺了一道,她被迫離家跟隨他們一起,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呢!那間草屋和那片後山的藥材都不是她在意的,她在意的是她能不能靠這些人幫助自己報仇而已。
唐卿莫,即便是被家族追殺,可還有一個莫府做靠山,這兩個江湖組織是最接近萬藥山莊的,但是也是最不容易和萬藥山莊為敵的。而歐陽覃有公公隨行,一看就是朝廷的人。當今天子年過五十不可能是什麼皇上微服私訪,那要不是王爺就是皇子了。自古朝廷和江湖一向不對付,那是不是可以借朝廷的手去滅了萬藥山莊呢?
要以什麼身份和理由呢?
香塵的眉頭緊皺想半天也沒有想好要如何辦,一頭扎進水裡讓自己整個都埋在水中。直到水漸冷,香塵才起身穿戴。
“順其自然吧。”
想不出索性不想了,香塵乾脆利落的收拾好自己便開始休息,花無常說晚上才會離開,那麼這期間她一個大夫有什麼事情好忙的呢,矇頭睡大覺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呀。
在唐濺天閣的水芸閣裡住的是唐濺天閣閣主唐戰的二夫人楊婉雲。此時的楊婉雲端著一幅風輕雲淡的樣子一隻手端著茶盞,另一隻手捏著茶蓋輕輕划著茶水,聽著跪在她面前的一個暗衛稟報著她現在非常關心的消息。
“我們派去的人,失手了!”
“什麼?”
楊婉雲終是端不住了,原以為是信手拈來的喜悅成果,怎麼就失敗了?那幾個可是她的心腹,而且實力比起陽關三疊的死士也絕對不會差。
“那令牌可曾收回?”
“不,不見了!”
砰……
楊婉雲手裡的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濺起了茶水和碎片飛散各處,暗衛心裡叫苦,卻不敢動彈。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
楊婉雲面色陰沉,看著外面太陽正好,可是不知道為何她只感覺背脊生涼。
那個廢物,這次沒有殺成,下次再派人去就可以了,但是那令牌絕對不能流落在外,否則她那個大哥,可是會扒了她一層皮。
“孃親,何事如此惱怒?”
此時從屋外走近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女子嬌俏如花中蝴蝶,翩翩然的便到了楊婉雲的身邊。
“無事,就是事情沒有辦好,有些生氣罷了。”
唐新雨看著跪在地上的暗衛佯裝生氣到:“還跪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找人來收拾一下,是想讓我孃親受了你們的氣還要繼續再傷著嗎?”
“是是是,屬下這就去。”
楊婉雲睨了自己女兒一眼到:“就你知道會心疼我。這個閣裡呀,也就只有你心疼我了。”
“孃親說的哪裡話,我是您的女兒,我不心疼您那心疼誰呢!”
唐新雨用腳小心扒開地上的碎片,想給楊婉雲清出一條通道,好讓她能安全走進內室,卻沒有注意到楊婉雲眼裡一閃而過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