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冰漾最后的一丝不甘心也即将被混沌吞没,她很快便要永远沉入水底,此后再无人知晓她的下落,尸骸也只能随波浪浮浮沉沉,永远留在这水底。
水冰漾觉得自己流了一滴泪,可周围全是水,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流了一滴泪。
斑驳月光离自己越来越远,难道就要吞没在这黑暗里了吗?水冰漾的心一点一点,慢慢缩紧。
却是突然,一个黑影划破着沉寂,让本就破碎的零落月光顿时被搅得更碎,他气势汹汹直冲过来,光影摇曳,大量白色水光泛起,在这不为人知的潭水深处,景色一时绚烂极了。
下沉的身子被人强有力地揽住,那冰玉般的面庞也迅速靠近,水冰漾不做思考,就凭着本能,迅速朝着面前人的嘴唇覆去,那里有她赖以生存的空气,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有的生机。
凤无欢渡过了气便立即抽离身体,虽然水冰漾一脸祈求一次次直缠过来,可他只得狠了心一次次避开,叫水冰漾扑空,这关系到两个人的性命,他不能任已经叫水淹得迷蒙的水冰漾胡来。
凤无欢从水冰漾的背后又绕了过去,拉了她的胳膊扭作一处,待自己完全控制了水冰漾,这才单手卡了她在身侧,急忙往水面上带。
细碎柔光在面上极速划过,水冰漾虽然还是极度不安,可是贴着身后的人,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得救了,微微少了一些挣扎。
不久,响亮的水花声起,水冰漾只觉自己似乎是从粘稠的浆糊中拔出了脑袋,面对忽然涌入的空气,她贪婪地,剧烈起伏着胸口。
一旁凤无欢单手卡了水冰漾,以防她再次滑入水中,他自己也在剧烈地喘息,眼睛却直盯着水冰漾。
月光下的水冰漾全身湿透,整个人大半还泡在冷水里,凤无欢用尽了气力,这才叫她脑袋和肩膀微微脱离了水面。
此时,水冰漾正微仰着头,黑发紧贴着身体,她的脸上还有水珠不断滴落,微微失神的双眼也水雾迷蒙,她微张着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助又彷徨。
凤无欢只觉心里一丝异样,他恍然想起他在水里拼命把她抱上来的样子,他很想在此刻安抚安抚她,可手还未触到她肩头,宫人灯笼的火光极速涌了过来。
“快,将公主拉上来!”
宫人灯笼的队伍里,簇拥着凤天庆,凤天庆一脸凝重,焦急而果断地指挥宫人,迅速拿来了绳子棍子,七手八脚,很快便将水冰漾拉上了岸。
水冰漾浑身湿透,微微颤抖着站立,她浑身麻木,这会儿似乎还动不了。众人都叫那曲线毕露的身子引得微微有些失神,凤天庆立即抬手,解了自己披风给水冰漾围了上去。
水冰漾只呆呆地立着,道谢她都忘却了。
水里凤无欢见此,身子的疲累他也顾不得,急忙拉了绳子也上得岸来。
凤天庆正在给水冰漾寻车撵,凤无欢却是二话不说,抱起水冰漾直向前走,众人没了办法,只得随着凤无欢的意思,只在前头给凤无欢引路,他们已经在宫里备好了给水冰漾的屋子。
皇帝的命令违抗不得,可是此时没了水冰漾,还要不要继续再寻车辇?宫人们稍稍有些犹豫,一个老太监偷偷瞄一眼凤天庆,见皇帝正冷着脸出神,便挥手领了小太监远去,车撵寻不寻已经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暂时走开,莫要往皇帝的枪口上撞。
凤无欢抱了水冰漾进了临时住所,不久,皇帝便派了老妈妈与太医来,琳琅也随着老妈妈急匆匆赶了过来。
“皇上念昭王爷今日劳累,也派了太医去王爷府上,时候不早,王爷还是早些回宫吧!”
老妈妈微躬了身子,手里端着一个红漆盘子,盘子里是凤天庆平日里穿的衣袍,凤天庆将自己的衣服给了凤无欢,凤无欢来宫里时未备衣物,他的一身湿衣到现在还没有换下来。
凤无欢看了一眼还有些痴呆的水冰漾,无奈站起了身,皇宫内院,没有皇帝特许他就不能在这里过夜,凤无欢向来谨慎,这也是皇帝信任他的重大原因,此时他绝不能为一个女人逾越礼法。
凤无欢去侧室换了衣服就离开了这里。太医已经替水冰漾诊了脉开了药,这会儿房间里就剩了水冰漾与琳琅,而琳琅此时正守在水冰漾的床旁抹着眼泪。
水冰漾却是忽然,翻身坐了起来。
“公主!”
琳琅睁大了双眼一脸愕然看水冰漾。
水冰漾手指抵唇,叫琳琅噤声。
水冰漾今夜确实被水淹得有些懵,但是出了水,她便已经清醒了七八分,不过有些冷而已。而进了这屋子,她便基本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只是今日自己竟主动求了仇人的帮助,这多少叫水冰漾一时有些别扭。
“灵雪芜人在哪里?她怎么样了?”水冰漾问琳琅。
“灵雪芜被他们捞起来就送到了皇后娘娘那里,送走时她还晕着,奴婢不知她这会儿怎么样了!”
琳琅说着眼泪直往下掉,水冰漾想得到,琳琅守在池水边看到别人被捞上来却不见自己,该是有多么的着急。
可灵雪芜推自己在潭水中心的时候,分明精神得很,怎么一出水,她便要晕了?
水冰漾轻声冷笑,她能想到的,就是灵雪芜装晕,自己与她双双落水,自己有事她便脱不了干系,暂时躺两日听听外头风声,灵雪芜想的倒是一个好办法。
水冰漾想起,上一世自己被救起是连同灵雪芜一起,她们双双被送入皇后那里,待过几日便是大婚,自己又匆忙进了昭王府,没有人重视这落水的事。
而这一次,自己与灵雪芜分开,只能说明有人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这次落水事件,有人嗅到了猫腻。
水冰漾仔细思量这其中牵扯,忽然发觉凤无欢能独自寻到自己,很可能他已经发现了灵雪芜将自己拖入水中的细节,而他说破与不说破,便是接下来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