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妙純溼漉漉的赤腳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房間裡是開著燈的,她四處看了看,最後沒有尋找到霍思遠的身影。
她慢慢走向衣櫃,拿出睡衣來換上,坐在床上。她低頭不停的研究手臂上的青紫,手腕處的傷痕,腳踝處也有,就像被人捆綁一樣。
唐妙純感覺鼻息間流動的有紅酒強烈的味道,還有藥水的味道,可是房間裡根本沒有紅酒的影子,更別說藥水了。
她像站在一團迷霧中,身處異地,周圍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森林,黑色的危險潛伏在四周,摸不到看不見。讓人人心惶惶。
唐妙純皺了皺眉,縮進被子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露出一個小腦袋,手腳蜷縮著。她拼命的想要回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著手腕處的傷痕,還有這莫名其妙喪失的記憶。
一切絕對不可能只是小事,還有沒有出現的霍思遠。
現在的腦海裡,只記得自己從霍思遠的私人醫生那裡出來,還有站在陽光下享受自由的滋味,接著呢?為什麼什麼都想不出來!
唐妙純越想越不對勁,她坐起來,看了看床上,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久,這裡的確有紅酒的味道沒錯,她對自己的嗅覺一向很自信,從來沒有出過問題。
她不受控制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觸碰了一下就很痛,她立馬抓過床頭的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
鏡子裡的女人面色雖然粉嫩,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病態,也沒什麼問題。可是臉頰兩邊,疼痛出隱隱約約有一些青紫的傷痕。
唐妙純慢慢抬起一隻手,虎口對準自己的嘴,手捏住臉頰兩邊,距離不是跟夠。可是就是這差一點的距離,唐妙純心裡更是咯噔了一下。
是霍思遠,他用力的掐過自己的臉,這個場景好熟悉。坐在床上的她,努力的回想。
紅酒的味道……
突然,唐妙純睜開眼睛,手裡的鏡子沒拿穩,清脆的砸碎在了地板上。
霍思遠發瘋似的灌她紅酒,不讓她逃脫,面目的猙獰,還有臉頰被打過一巴掌的記憶,猶如瀑布一樣,肆無忌憚的湧現出來。
唐妙純呆滯無神的眼睛裡,立馬滾出了豆大的眼淚,滾燙的眼淚深深灼燒了她的臉頰。
她低頭看了看手腕處的傷痕,一切都記起來了。這是夢,不是真的,唐妙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遭受如此非人的對待,她做著最後的掙扎,急忙撩開手臂處。
而事實就是,被針管扎過得地方稍微有些青腫。
唐妙純哭的更加厲害了,嗚咽著哭不出聲音,只是默默地掉著眼淚,止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制性的不去哭,不去想,抬起手背擦去眼淚。
卻在下一秒又哭了起來。
最後,她倒頭深深埋進被子裡,用手重重敲打著被子,哭的泣不成聲。
為什麼你不相信我!為什麼非要逼我屈打成招!為什麼偏偏在我以為你是一個好人的時候,你要恢復本性,告訴我你其實一直是個壞人!
“為什麼!霍思遠!你個王八蛋!”唐妙純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委屈。
手腕處的用力,從傷痕處撕裂,漸漸流出一絲絲紅色的液體,然後粘在被子上,暈開。
初秋的清晨,陽光算不算刺眼了,透過冰冷的玻璃,從窗戶外照射進來,一束光亮輕輕的照在床上,閉著眼睛微微熟睡的女人臉上。
長而濃密的睫毛上還粘著眼淚的溼潤,光滑的臉頰兩邊有淚痕的印子,手腕處的血跡已經幹了,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是傷痕累累的,不忍直視,慘不忍睹。
這麼一個美人,理應活在她唐大小姐的世界裡,卻無奈活在了鬼厲的日子裡,只能承受霍思遠的摧殘之下。
興許是哭累了,唐妙純在快到清晨的時候才慢慢睡過去,沒有蓋被子,保持原來的姿勢。
霍思遠早早的出了門,穿了一身黑衣,顯得整個人更加不可親近,他的臉上凝重而深沉。
開了車,不敢太放肆,保持正常速度安全到達陵園。看著一座座白色的墓碑,乾淨的沒有一絲玷汙,這就是離開的父母所住的地方啊。
冰冷的沒有一絲溫暖的地方。霍思遠的眼神暗淡了幾分,手裡抱著百合花,收緊了幾分。
他低著頭,遲遲不敢踏上那幾個臺階,每年到了這個日子,他脆弱的樣子才像一個正常人。
“思遠哥哥。”從遠處的臺階處,一個瘦小的身影端莊的站在那裡,穿的一身黑色裙子。
霍思遠深吸了一口氣,脆弱的眼神蒙上了一層冰霜,冷冽的扯了扯衣服。踏著一層層階梯往上走,每走一步,心裡就多一分的痛苦。
當年車禍的硝煙,車尾的爆破,玻璃被炸開,支離破碎的四處彈開,父母抱緊他,手臂身上為他抵擋著不讓他受一點傷害。
父母的血染了他一身,他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叫喊呼救,可是最後只是白費力氣。
最後被消防人員救助出來的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被抬走,被蓋上白布,不論他怎麼呼喊,父母都沒有一點動靜,連輕哼一聲都沒有。他們就這樣離開了,到了此刻,出了車禍的車子還在遠處爆炸了起來,引起熊熊大火,高高的硝煙瀰漫在頂空。
這些回憶在霍思遠的腦袋裡不停的播放,清晰的就猶如昨天剛發生的事情,揮之不去,如夢魘一樣,纏繞在他的心頭,逃不掉,忘不了。註定糾纏你的一輩子。
霍思遠的心裡波濤洶湧,而臉上卻面無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走到父母的墓碑前,看了眼穆青青,對她微微點點頭,“謝謝你來看我父母。”
“思遠哥哥你說什麼呢。”穆青青收起平日裡的嬌柔,無辜單純的看著霍思遠,手輕輕搭在了霍思遠的手背上。
霍思遠看了眼手背上的手,然後轉過身面向墓碑,彎下腰把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深深看著墓碑上貼著的照片。
霍思遠的父母很慈善,笑的很溫暖,黑白的照片裡,將霍思遠遠遠的隔在了世界外面,人分兩界。
霍思遠讓穆青青先離開,自己想要多陪陪父母,穆青青自然不會再多打擾,她也不想在這個日子裡在這種地方待太久。
穆青青離開之後,霍思遠站在墓碑前說了很多話,說了唐妙純的出現,說了自己過得並不開心。
說了很多,多到霍思遠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遠處的天邊泛起了紅色的晚霞,顏色鮮豔的好像血一樣,染遍了整片天。
回到家,霍思遠踏進門,唐妙純穿著一身白色衣褲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裡播放的廣告,面對身後的動靜,她也沒有一點想要回頭的意思。
霍思遠懶得理會她,醫生曾經說過,藥劑被去除的時候,人會痛苦不已,看到唐妙純這麼安靜的坐在那裡,悠閒的看廣告,想必她已經經過了那段痛苦的過程。
他也記得,痛苦過後,受害者會短暫性的喪失記憶,至於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可能是一個小時,一天,也有可能是一個星期。
霍思遠頓住腳步,站在唐妙純的旁邊,從側面可以看到她白淨的身體上的傷痕累累。
那些傷痕還有嫣紅的血色,觸目驚心。
“來人。”霍思遠別過眼,看著廚房裡的傭人吩咐了一句。
“煲個湯,讓她好好補補。”霍思遠輕輕揉著太陽穴,整個人都不舒服,說完就上了樓。
唐妙純坐在沙發上,苦笑的捏緊了衣角。面對那麼可怕的虐待過後,霍思遠竟然還可以風輕雲淡的一句帶過,連一點歉意都沒有。
況且,誠實質問之後,也證明了自己是清白的,被冤枉的。可是,他還是冷著一張臉,其實說什麼讓她承認收過支票的事,不過是他想要折磨她的藉口罷了。
看到霍思遠上了樓,滿臉的憔悴和不屑,傭人篤定了霍思遠今晚不會在下樓來,她聽過霍思遠的吩咐就聽過,看了眼唐妙純的背影,處變不驚的坐在那裡,傭人冷哼一聲,扔下手裡的勺子。
傭人大步流星的走過來,站在唐妙純的身旁,用手大力的推了一把唐妙純。
“你沒有聽見霍思遠說什麼嘛。”唐妙純轉過頭來一把抓住了傭人的手,眼神不像從前的柔弱,又跟之前的倔強不太一樣。
傭人被唐妙純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接著就收回了自己被嚇到的表情,尷尬的抽回自己的手。
“要喝自己做去。”傭人發洩沒得發洩,還憋的一口氣,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傭人甩甩手利落的脫下身上的圍裙,重重砸在唐妙純的身上,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唐妙純一把接住圍裙,看著傭人離開,拿在手裡看了看,淡定了穿在了身上。一言不發的走進了廚房。
不管什麼事,都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唐妙純本著這樣的想法,快速的在廚房搗鼓起來,她拿手的就是煲湯,就當是給自己養精蓄銳,之後才有力氣跟霍思遠大戰一場。
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霍思遠站在樓梯間冷漠的看著樓下發生的一切,眼神里含著不屑和諷刺,轉過身,重新回到房間。
唐妙純不知道她現在回憶起來沒有,不過看她剛才的表現,應該也沒有想起來,不然這麼淡定的,不是她的風格。
感受到樓梯間的注視離開,唐妙純輕輕看了眼那個離開的身影,眼裡染上一層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