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中半躺着一个人,黑色的劲装,墨色的长发。剑眉紧锁,微厚的嘴唇苍白没有血色。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个人身上多处伤口,而最致命的却是在腹部,那里的黑衣被撕开一道口,鲜红的血液已经染得衣服颜色变深。
似乎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猛地睁开眼,这是一双怎样的眼。文少卿觉得自己只一眼就被吸进去,这眸子太深太黑,像是无底的深渊,透着杀伐果断的凌厉气势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加上本来就英俊的五官,更衬托着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像是一把利刃,锋利无比。
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文少卿就这么看着他,双手捧着一堆小刺球。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都说话,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谁先说话谁就输了。文少卿上辈子浸淫商场那么多年,见过的高官也不少,看人还算准的,这个男人身份不简单。
想了想,看着他,沉默的转身准备离去。
男人或许没想到自己遇到这个少年竟然这样的态度,一点不害怕自己,甚至直接忽视了他,原本紧绷的心突然放松,整个人又有晕过去的趋势。
许是后面的动静有点大,文少卿想了想又转身,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觉得自己既然看见了不帮忙似乎不对。于是放下手中的板栗,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撕开了他腹部的衣衫。
只见到那血口翻卷,周围的肉已经坏死了一部分,狰狞的样子让人能够想象是多么的凶险。
“有刀吗?”
男人看着她,见他巴掌大的脸上满是郑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却没有情绪,不知怎么的就相信了她。将匕首递过去,文少卿二话没说就把腐烂的肉给割掉。
这小子下手真狠,男人没想到她竟然来这一手差点晕厥过去,就听见清冷的声音喝道:“眼睛睁着,死了我不负责!”
说着又站起来在这周围找了一圈,看见了中药店里面卖的那种止血草,最常见的那种,赶紧摘了几棵,放在嘴巴里面嚼了嚼,然后覆盖在伤口上,又撕下自己的衣衫给他扎起来。
“别动,看来要找大夫,不然你会死。”
男子就这么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见她丝毫不害怕的包扎好伤口,然后将匕首还回来之后又开始寻找那绿色的小刺球,反正专注的看了起来。
这小子,还真的与众不同啊。
就在她又找了一些板栗堆起来之后,就看见来福带着王大力还有另外一个王家平的汉子一起过来,几个人都拿着篮子,急匆匆的赶来。
“少爷!”
“在这!”文少卿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有些犹豫。
正好对上他的眼,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是黑夜中的星星,特别明亮,如果忽略那份侵略性的话,倒是让人心动。
想了想这个人即使不简单,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人,于是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说着:“我不喜欢麻烦,但遇到了见死不救也说不过去。我不想知道你是谁,等你伤口好了自己走,不用告诉我。”
男子定定的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也没说话。
既然这么听话,那就带他离开。
“王大力、王家平,你们俩个带着他先下山,然后给我找辆马车我们要回城。”文少卿慢慢的吩咐道,丝毫不见少年人的急躁。
“是的,少爷。”
“还有,这玩意可以吃,你们把水渠挖好之后,就多找点这东西,我回城之后给你们联系买家,收入算你们自己的。”文少卿觉得自己虽然穷,但还不至于靠着些板栗,给他们也算付这几天的饭钱。
“少爷……”王大力他们从没有想过少爷会这么待他们,这么好还给他们挣钱的办法,两个壮汉站在那里竟然红了眼圈。
“行了,你们如果打猎的话,皮毛留下来交给我就好。”
“是。”
“我虽不能保证你们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让你们饿肚子。”文少卿将手中的板栗扔到了篮子里,指着身后的人:“别说了,先回去吧。”
男人就看着面前的少年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事情,目光看向前面的几棵大树还有她手中的小刺球,微微蹙眉不禁想到这玩意怎么吃?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人就被王大力和王家平给抬了下去。
而求福拎着两个篮子跟在后面,文少卿慢悠悠的走着,像是散步一般,对于那个男人的生死却是一点也不紧张。
那伤口虽然恐怖,但自己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耽误点时间还是死不了的。
在吩咐村长他们一些事之后,告诉他们下次再来就是准备种植,然后带着这个莫名其妙捡来的人,晃晃悠悠的坐在马车上往城里面赶。
等到回到汴梁城,天色已经黑了。
文少卿吩咐求福将人送到医馆,自己又晃晃悠悠的回去别院。只是没看见那个男人复杂的目光,那双眸子像是要吞噬一切,黑的发亮。
求福见他盯着自家少爷看,有些不悦的说道:“看什么看,我家少爷可是好人,你要是敢说一句坏话,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了!”
男人不动声色,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求福将他送到医馆救治。老大夫慈眉善目的诊治半晌,徐徐说道:“先生这伤,虽然并未伤及五脏六腑,却也须知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要静养啊。”
男人挑挑眉脚,看了看求福,求福的小心脏猛地一跳,有不祥的预感。
回到别院的文少卿先去了娘亲那里请安,才回到自己的屋中吃了还算不错的晚膳。虽说在下水村粗茶淡饭还是不错的,但是天天吃,怕是怎么也受不了。
满足的将碗放下,来喜笑眯眯的凑过来:“少爷,下次出门能带我去吗,来喜力气也很大的。”
文少卿优雅的擦了擦嘴,将手帕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来喜:“嗯,这次是我不对,正好有事,你去帮我。”
“什么?”
“我带回来的篮子里面黑色的叫木耳,先放到厨房里,那些个小刺球拿过来,我教你怎么做。”
“好唻!”来喜快乐的离开,不一会儿就打着满篮子的板栗来到小院中,苦恼的看着文少卿:“少爷,这什么,刚才手都被扎到了。”
文少卿冷笑一声:“做事毛毛躁躁的,活该!”
来喜吐吐舌头,丝毫没有被赶出来之后的怨念,以她的话来说,在文府的时候天天讲什么规矩,讲什么礼仪,让她恨不得立刻晕过去,现在出来了自家少爷又是好脾气,自然是开心啦。
文少卿撩起自己的长衫,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伸出手捏起一个板栗:“看着,小心点,把外面的壳去掉。”去掉了外面的刺壳,露出褐色的东西,两个紧紧的挨在一起。
“少爷,这是什么?”
“板栗。”
“啊,这玩意……”
“可以吃。”
“真的?”来喜兴奋的眨巴着眼睛,伸出小手开始学着文少卿剥壳。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就看见求福皱着脸进来,而后面两个下人抬着一个人,看上去已经熟睡,文少卿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差。
“怎么回事?”
“少爷,邱大夫说要静养……”
“所以?”
“没地方只好带回来了。”求福小心的看着自家少爷的脸色,见阴沉的可怕,缩着脖子干脆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