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安慧早年丧夫之后在社会上独自讨生活的经历造就了她的低调和谨慎,这些薄欢都是能理解的。
她妈一向告诫她在贺家要低调行事,不要跟人起冲突,自己也一向是这么做的。
而今天,因为受到梦境的影响,她的做法也确实跟往常大相径庭。
按照她妈一贯的低调做法,生气也是难免的。
她从梦里看到的事情没办法说出来,所以她妈这些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过来的。
回到房间之后,她歪坐进落地窗边的小躺椅里,恹恹的看着窗外花园里的雕塑喷泉,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算了,慢慢来吧,改变总是需要时间的。
没过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她没回头,继续闭目养神。
薄安慧在门口站了片刻,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进来,见她窗户开着缝,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一边上前关严窗户,一边唠叨:“你烧刚退下去怎么能吹风?这么大人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屋子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她。
薄安慧有些不安的站着站了一会儿,看着女儿出落得格外出众的外貌,心里越发觉得遗憾。
这样的容貌如果是生在有钱人家里,真是怎么娇养都不为过。
更别说她女儿在学习、人品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
薄安慧无声叹了口气。
只可惜当年捡到她的是自己这个命不好的,害她也跟着受苦了。
她坐到女儿身边,小声道:“小欢,你是不是怪妈妈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你,还逼着你道歉?”
薄欢这才终于睁开了眼,脸上神色如常,“妈,你的苦心我明白。”
贺家和盛家婚约的事情是早就定下来的,虽说只是商业联姻,但这婚事也代表着两家的颜面。
现在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吴婶闹起来只是佣人间的小事,可如果那些关于她跟贺听南的闲言碎语传到贺先生耳朵里,那事情就会很麻烦了。
薄安慧握住女儿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摩挲,“贺先生当年收留咱们,让你上好学校,还给你弟弟治病,咱们不能忘恩负义。”
薄欢笑笑没说话,桃花眼里氤氲着灰黑色,像是被一片浓雾笼罩住了所有情绪。
拉着她的那双手粗糙不堪,跟她的手交叠在一起更是显得跟枯树皮一样。
就是这样一双手从小将她拉扯大,让她有了一个家。
即便这个家让她不得不背负了许多东西,甚至压得她喘不过气。
薄欢把涌到喉口的负面情绪笑着咽下,无声的吐了口气。
“放心吧妈,我知道分寸的。”她拉住薄安慧的手,表情毫无破绽,“马上我就大二了,等到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你就辞职吧,到时候咱们回老家去,我来养你跟弟弟。”
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也不再去伺候谁、忍耐谁。
即便苦点累点,她也认了。
梦境里冰冷的囚牢和不体面的死法要说对她完全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每次深夜里想起来,都整夜整夜的失眠。
这些事情她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筹划未来的一切。
她的人生还没有真正的开始,还有逐渐年迈的养母和弟弟要养。
她绝对不能像梦里那样死的窝囊透顶。
薄安慧愣愣的看着她许久,这才低下头掩饰自己通红的眼圈,嘴里嗔怪道:“哎呀,我在家闲着干嘛呀,多赚一点是一点。再说你弟弟看病也要钱,光凭你自己哪够啊。”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薄欢没跟她细说自己的安排,“到时候妈你听我的就行。”
气氛好歹是恢复了平和,也没人再提之前的不愉快。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也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薄安慧说完就出去忙活去了。
薄欢刚准备发个短信问问司机贺听南什么时候回来,她好准备晚饭。
恰巧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她有些意外。
——贺延正。
“喂?贺先生。”她接通电话之后礼貌的打招呼。
电话里带笑的中年男声道:“小欢,好久不见了,最近家里的一切还好么?”
贺氏是跨国企业,最近几年重心转移到了国外,作为当家人的贺延正自然也是常年驻扎在国外的,只有过年或者祭祖的时候才会回来。
“嗯,都挺好的,少爷昨天也回来了,看起来身体健健康康的,还带了盛小姐一起出席酒会。”
“那就好,我今天回京城了,刚才让章管家给听南那小子打电话没人接,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二少爷出去的时候没有说要去哪儿,只说了晚上会回来,我刚准备打电话给司机问问呢。”
“那正好,你跑一趟把他叫回来吧。”电话里贺延正的声音一顿,“我怕他知道我今天回来又要找借口见不着人了。”
贺家父子三人的关系一向不怎么亲近,尤其是贺延正和贺听南之间,基本上一年都说不了多少话。
薄欢知道这话不是在跟自己商量,于是很乖顺的应了下来,“嗯,我打电话问问,然后去找他。”
拿钱办事,她每个月都能拿到一笔补贴,自然是要做事的。
她的回答显然让贺延正放心了一些,正当薄欢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贺延正忽然问了一句:“小欢啊,咱们之前的契约是不是快到期了?”
拿着手机的手一僵,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嗯,到明年就结束了。”
“这十几年来你做的很好。”他叹了口气,“我知道听南的脾气非常不好,这么多年真的是辛苦你了。”
薄欢呵呵一笑,“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二少爷他对我也挺好的。”
这话贺延正自然能听出来真假,无奈那是自己亲儿子,他也不好多说太多。
“你过几年也要毕业了,是想要继续深造,还是想来公司实习?”他试探性的问了句,“正好崔秘书过几年有退休的打算,你可以试试接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