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想什麼呢？”孫志偉悄無聲息站在了秦笑笑身後，看她一臉心事，問道。
“老公，枝枝那條紅手鍊真好看，我也想要一條。”秦笑笑望著孫枝枝遠去的方向，她胳膊上那一圈金燦燦，紅豔豔的亮光，在陽光下甚是惹眼。
“現在可買不起。咱家條件跟人家天上差到地下了。你也不用眼紅，等還清了外債，再存了錢，以後也能給你買一條。”
每當秦笑笑對物質有慾望時，孫志偉都會哄幾句，畫個餅，再拿沒本事和窮說教一套，也就安撫住了。
秦笑笑失落的猛一回身，正巧撞到孫志偉的胸前，“算了吧，我就是隨口一說，再存了錢咱還是先買房吧。”
她一直很愛丈夫，結婚這麼多年，她在孫志偉面前多數時候是溫柔的，這次為了公公吵架，是鬧的最厲害的一次，“買自己的房，安咱們的家最要緊，志偉，你說呢？”
孫志偉跨住她的手臂支支吾吾道：“以後看情況吧，先還債。”他不敢看秦笑笑那一雙烈焰灼灼的眼睛，她眼睛裡真誠的滿是期待的光，看的他心虛。
秦笑笑想要的生活，他近幾年是給不了了。他剛才跟他媽媽商量，以後的工資除了家用，全給他的母親，不再給秦笑笑。而秦笑笑的工資，一個月往家裡交兩千就行，不全扣了她的，直到還清外債為止。只是這個計劃，他還沒想好怎麼跟秦笑笑說。
秦笑笑不知他的打算，回屋後一邊忙著幫婆婆擺弄傢俱，一邊試探性的問她：“媽，你真一分錢沒有了嗎？你看啊，小泯要讀一年級了，我想在外邊租個房子讓他到城裡去讀。如果你想跟著一起去，就一起去，不想去就在農村，我也不會扔下你。我借你的錢，我會還你。還有那五萬的債我也會跟志偉一起還。”秦笑笑極其誠懇，她想，婆婆一向愛孫子，應該會付出一點。
“沒有，一分都沒了。”王姜呲著門牙說。她沒有刻意呲牙，面相就是那樣，皮膚偏黑，臉頰消瘦，唇薄牙寬，一發狠說話牙床不自覺往外翻，一臉刻薄。
秦笑笑吃了閉門羹，轉念又在兒子身上打主意：“小泯，你想去城裡讀書嗎？”小泯咧著小嘴說：‘想。”
王姜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想個屁。你爺爺剛死，家裡沒錢，你媽也沒錢。”
“媽媽有錢，媽媽說會讓我去城裡上學，住高樓。媽媽有錢……”七歲的孫小泯已有了金錢觀念，一說媽媽沒錢就沒有安全感，哇哇哭起來。
孫小泯一哭，秦笑笑心裡難過，王姜也來了氣：“也不知道你日子怎麼過的？結婚這麼多年了，兩口子都掙工資，十萬塊錢好像要了你的命一樣。現在孩子上學都供不起，說出去不怕被人笑話，還想找我借？”
今天的婆婆格外強勢，懟的秦笑笑發怵。她低下頭繼續幹活，不跟她說話了。
她找婆婆借錢也有她的緣故，前年公路修到了孫家村，他家耕地被佔用了一畝多，按一畝地7萬賠償，他家得了個十來萬。那筆錢，婆婆自己獨吞了，沒給孫志偉也沒給她，說是自己養老的錢，她沒想算計婆婆那三瓜兩棗，可她真的想把孩子送出去上學。
眼下很是無奈，等晚上消停下來，鑽到被窩裡後，她還在想孩子上學的事。
孫志偉沒那麼多心思，他從床頭抽屜裡取出一個藍紅色盒子，拿出親密套，在秦笑笑面前晃：“媳婦，該睡了。”
秦笑笑哼氣一翻身，不理他：“你成天就知道睡，別的事一點不操心。你媽到底有沒有錢，如果她有，一萬塊錢先借出來，咱好歹把孩子送出去讀書。以後掙了錢，我跟你一起還她還不行嗎？”
孫志偉不理她的話茬，他此時上頭的厲害，秦笑笑翻過去，他就把秦笑笑又扳回來，反覆了幾次，秦笑笑只得從了他。
之後，再問他別的事，孫志偉才靜下心來說話：“你別跟媽借了，她老了，手裡有錢有安全感。再說了，等她一死，她的錢還不都是我倆的。我們年輕能掙，等還完債再去外邊租房，然後給小泯轉學也不晚呀。”
“那又得幾年呀？”秦笑笑一聽這話，希望渺渺無邊。
“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我的工資從下個月開始不給你了，家用之外，剩的錢全給媽。你的工資，一個月也給媽兩千，這樣債還的快點。我不是不信你，不讓你拿錢。主要現在是非常時期，怕你拿錢亂花，存不住。”孫志偉把憋在心裡一下午的話，借這個機會一股腦說了，說完開始打瞌睡。
秦笑笑只覺身上一下沒了力氣，抱著他粗壯臂彎的手猛然鬆開，“你說誰亂花？這幾年我花你什麼了？你每個月給我一千，我存一千，給我兩千存兩千，我一件短袖穿三年，你眼瞎心也瞎嗎？讓我一個月出兩千，我更不同意！我一個月工資只有三千多，剩一千塊錢，你讓我怎麼活？”怒氣蹭蹭漲。
她承認剛結婚那時年紀小，不懂事，是亂花過，流行蘋果手機那時，她曾全款買過iPhone6S。也買過專櫃的衣服，一件五百塊的裙子她一口氣買過兩套，如今款式不時興了，她仍捨不得扔，現在還掛在衣櫃裡。
可那是八九年前新婚燕爾時做過的事，自有了孩子，孩子吃她第一口母乳開始，她就被這個小東西征服了，她想給孩子好的教育，好的生活，自己呢？別說五百塊錢的衣服，超過一百了她都不看。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這個媳婦，信你媽多一些。志偉，咱也別說誰對誰錯了，我再跟你最後說一次，我現在只想讓孩子上個好點的學校，你當爹的不管就算了，我當媽的管。以後欠債的事歸你，孩子的事歸我，我供不起是我無能，我再開口跟你說一次要錢，我就是孫子。”秦笑笑心痛的，含淚說。
“你看看你那脾氣，越來越孬了。沒說不讓孩子出去，只是晚幾年，小學出不去，初中一定能出去。”孫志偉還在辯解，惹的秦笑笑冷笑：“你們村的小學，是全縣倒數第二，那樣的教育，他能考上好中學嗎？”
孫志偉心煩的拉了拉夏涼被蒙上頭。
他愛孩子是真的，沒錢也是真的。“我反正沒錢了，真要出去讀，吃喝拉撒全在城裡，可不是一兩萬能搞定的事，外債也要幫著媽還，誰想想我的壓力呢？”
他的壓力，是從他父親腦出血住進醫院那天開始的。他以前跟秦笑笑的想法一樣，知足常樂。兩口子都上個班，掙個小錢，一家子夠吃夠喝就行，可真到了老人需要拿錢治病的關鍵時刻，他只恨錢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