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成微微一笑。
自己前一世還真沒有白活，雖然沒有馬芸的電話，沒有王見林的地址。
但這一雙看人的眼睛，卻是沒有幾個能比得上的。
沒走多遠，三個壯實的小夥子便跟了上來，吳應成讓他們自己介紹了一下。
陳強、陳善、陳亮平，都是正二八經的陳家人，也是上次他看中那三個人。
“既然你們都是陳沖大哥信任的人，那也是我信任的人。
以後你們每人也十塊，如果想跟我長期乾的就跟我走。
不想長期乾的、不能長期乾的，現在就回去。
哦，對了，先說一下，我這裡說的長期，也不一定要天天來。
但是有一條，只要我需要，除了家裡死人生娃，就算天上落刀子，你們都得跟我走。”
吳應成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也是他的辦事風格，先說斷後不亂，糊塗帳到了後面，只會越來越糊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陳沖，點了點頭。
“吳老闆，我們幹！”
“好，那咱們走！”
七組的所處的地勢更高，人家也更遠，席子存的也更多。
少的一家都十幾條，多的則有五六十條。
但也存在一個問題，質量不一，有好有差，有的席子連竹刺都沒有刮乾淨。
這樣毛手毛腳的活，自己湊合用用還行，拿出去連三級都算不上。
等到吳應春再帶著人來時，吳應成才選了一半出來。
這些席子做工雖然沒有六組的好，但也達到一級的標準了。
“老闆，剩下的一起買上吧，我一根少賣你一毛錢。”
見著吳應成像只野貓一樣只挑好的，不吃差的，一位大爺乞求似的說道。
他們這裡離四組都有七八里路，這幾天又經常下雨，再放下去，這些席子都要發黴了。
看著老人渾濁的眼睛，吳應成不由想起年老的自己。
那時的他，因為是生意人，保養的好，看起來只有五十歲。
而眼前的老人同樣是六十多歲，看起來已經有七十多歲。
打心眼裡，他是同情他的。
但是他也知道，商場如戰場，有時候一個仁慈行為，卻有可能讓整個計劃都泡湯。
“老人家，不好意思，供銷社那邊只要一級品，所以，不好意思了。”
扛起一捆席子，朝山下走去，可他的步伐卻變得沉重起來。
自己這麼做，真的對嗎？
自己的夢想，明明是帶領鄉親們一起致富，可如今連一個老人都沒幫。
一路下山，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任何企業要活下去，競爭都是必須的。
現在他所在的叢南市在整個龍國的席子業中，還有一席之地。
可九三年之後，就漸漸淡出了這個舞臺。
最後只剩下山間一片又一片的竹子，證明著這幾年的輝煌。
歸根結底，就是沒有一個人，一家企業重視過質量、工藝二字。
以至於被南胡、折江這些後起省份給奪出了生存空間。
弄得後面整個叢南市，竟然都找不到一根本地產的席子。
而這些曾經以編織手藝為傲的匠人們，也失去了現在的尊嚴和榮耀。
年青的還好，還可以去到沿海，做一個成天被老闆罵的打工者。
年老的，只能坐在家門口，看著那一叢叢的竹子暗自嘆息。
自己現在所做的，只是為了讓更多的老人，也能憑著自己的手藝，有尊嚴的活著。
“堅持！”
回到家裡，吳應成看著院子裡成堆的席子，遠處一片又一片竹林，暗暗告訴自己。
“大哥不好了，二哥和人打起來了！”
正在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一面跑一面喊，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哭，爬起來繼續又跑又喊。
吳應成急忙迎了過去，“波娃子，咱的了。”
波娃子大名吳應波，正是吳應成三爸吳培仁的兒子，今年八歲，剛上小學。
這小子調皮得很，經常被他爸追著打，練就了一身跑山的本事。
後來被吳應成管了幾年，不調皮了，這跑的本事卻沒丟，上了高中，還參加過省級比賽。
本來有個教練想培養他進省隊的，可家裡窮沒有那個錢，只能讓他讀了高中，便回家務家了。
這一會，他跑得一頭的汗，一面擦著一面說。
“有人罵大哥你，二哥聽不過去了，就跟人打起來了。”
吳應成急忙一面往前跑，一面問。
“跟誰打呢？”
“隔壁院子的李大叔、李二叔！”
“二爸呢，沒跟他在一起嗎？”
“在一起呀。”
“他怎麼不勸一勸？”
“剛開始二爸也勸了，可後來見二哥被打了，他也上了。”
“誒，這兩爺子，無語了。”
吳應成一聽這話，哭笑不得。
雖然他們家兄弟之前關係好，可為這麼一點小事動手，還是第一次。
想罵吧，開不了那個口，想感謝吧，這李大、李二又不是什麼壞人。
“春娃子，你個狗.日的，老子今天挖死你！”
遠遠地便見著李大手裡拿著一把鋤頭，對著吳應春就要挖，旁邊一群看架的人，急忙去拉。
吳應春一把抓住那鋤頭把子，然後用力一扭，奪了過來，反手就要挖回去，那一群人又去拉。
只是吳應春外號春蠻子，人高馬大的，人有勁火有大，三五個大老爺們，硬是拉不住他。
況且，再旁邊，吳培德和李二已經抱成了一團，在地上又掐又打的，大夥還要去拉那邊。
整個田裡，鬧鬧嚷嚷的，亂成了一團。
“春娃子，住手！”
吳應成急忙跑了過去，吳應春氣得臉紅脖子粗，可還是停了手。
“哥，這老狗罵你。”
“我就罵了，怎麼了？”
李大很是不服氣，反手指著吳應成。
“成娃子，你個狗.日的，良心被狗吃了是吧？
你忘記了，前年是誰給你借的錢讀書？
啊，現在有本事了，連老子的席子都不收了！
老子罵你，還是輕的，今天老子還要打你。”
說著，揮著拳頭就要過來打。
吳應春一見，一個浪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李大的手。
“你個老狗.日的，動我哥試試，老子今天非把你給廢了！”
反手又是一擰，李大嘴裡哎呦皇天的叫著，可就是不認輸。
“成娃子，有本事的，你就讓春蠻子廢了老子，你看老天收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