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相攜,齊玉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她在剋制自己的情緒不能崩,也是很心碎。
好在進了殿門,劉啟便鬆了她的手,轉頭教訓他兒子:“德兒不小了,怎可如此莽撞,宮中跑動,你母親和弟弟身體又都虛弱,出了什麼事情可如何是好?”
齊玉總算脫離了渾身僵硬的狀態,轉頭就看見小胖子劉小德一臉委屈,不禁出言道:“小孩子總要活潑些才是,陛下如此,倒是嚇著他了。”
劉啟噎了一下,像是沒想到齊玉會反駁他。
齊玉自己也是滿心委屈:我也不想的……奈何我一看這倆小孩兒委屈就想起來他倆怎麼死的。
當孃的心疼。
那小胖子眼見母親頂在前頭,動作迅速向他父皇行禮,告辭回偏殿換身行頭,還不忘拉上弟弟。
兩個孩子回了偏殿收拾,這邊兩個倒是各自心思不定。
劉啟眼風一掃,趙侍人連忙帶著宮人退出了內室。
齊玉只拿一雙眼看著他們動作,並不露聲色。
其實內心一片絕望。
她心裡無聲吶喊:你快走!再不走我可能就要崩潰了……
劉啟見她這副模樣,並不清楚面前女子內心如何火山爆發。他心下一軟,這溫和的帝王走近了她,拉住她溫暖的手,“阿玉,不要和我鬧脾氣了。”連自稱都不用了誒。
什什什什麼?
鬧脾氣?
說我呢嗎?
你一定是在搞笑。
齊玉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彷彿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陛下以為,我在鬧脾氣?”
完了完了,她忍不住了——應該說是,她身體裡屬於栗姬的洪荒之力壓不住了。
非說這扎心的話,活著不好?
劉啟脾氣再好也皺起了眉,重新拉起齊玉的手,“不然是什麼?你只有鬧脾氣的時候才叫我陛下。阿玉,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不要鬧了。”
齊玉掙脫他的手,虧她以為這人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要事相商,沒成想人家給她放了這麼個大招。“陛下真以為,我是在鬧嗎?”
栗姬的一生在她眼前掠過,心底殘存的執念讓齊玉眼裡迅速有了淚:“我與陛下年少相識,多少個春秋一同走過,從代地到長安,從世子到太子,從東宮到西宮。”說著,一行淚順著齊玉臉龐滑下,“栗玉可曾為自己求過什麼!我什麼都不要,連名字都沒有進了你的府上,這二十年來連個封號都沒有。我可曾說過什麼?”
這是栗姬本人,一直悶在心裡的委屈。
劉啟見不得她哭,尤其還哭得如此慘痛。他急著安撫栗姬,齊玉根本卻不給他近身,只是一句一句,說出心裡積壓的痛苦。
“當初在東宮,薄太后要用太子妃插手後宮事務以壓制母后,挑撥你和母后母子二人,是我故意去與太子妃糾纏,做了那把傷人的刀;後來先帝寵信鄧通,母后幾乎失寵,也是我去討好慎夫人。可你知道他們怎麼說我嗎?”
齊玉說著便笑起來,劉啟迎著這樣的笑只覺得心裡一陣一陣的疼。
齊玉只想說,我心裡也疼,我也不想這樣啊!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她眼裡在哭,心裡也在哭。
她滿眼的淚,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
“他們說栗姬此人,性行乖戾,為人怨毒,不配為皇子之母,更罔論皇帝妃妾。”
這是上一世的栗姬,被陷害後的結局。
一不小心說串了,幸好劉啟沒心思細想。
一句一句,像是自己親手拿著刀,往自己心上扎。
她終於說不下去,拿寬大袍袖捂住自己的面容,支撐不住一般伏在榻上哭了起來。
聲音悽惶,如喪家小獸。
哭得人心中疼痛。
劉啟說不出話來。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嗓子啞得發不出一絲的聲音。
“我怎麼好告訴你,我嫉妒呢?”齊玉略擦了下淚水,紅著眼睛退開幾步站好,手扶了雕花的漆柱,看起來脆弱得馬上就要倒下。
“你對我那麼好,可每次我一想到,你大概也用這樣的神色對待過其他的女子,也用這樣的溫言安慰過她們,我就難過。”
“我寧願從沒見過你對我好。”
“你對我越好,我越是難過。”
“你為什麼不能只對我一人好呢?”
“明明我都只對你好的。”
齊玉直直看著劉啟,聲音像要飄散在空氣裡:“我難過的快要死了。”
“我寧願再也不要你對我的好了。”
劉啟大駭。
“……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