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玉峰。
清冷的月色下。
一道瘦削伶俜的身影漫无目的地在踱步,不停的用光洁的手背擦拭着嘴唇,衣衫在风中微微摆动,发丝凌乱,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让人看了顿感心疼,不由得为他感到怜惜。
“婉儿,我守住了,我真的守住了……”
江楚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自言自语的说着。
……
“对不起……婉儿……我不干净了……”
他无助的蹲坐在角落里,双腿合并,抱着自己,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是在抽泣,那身影看起来孤独而又悲伤。
他痛恨自己拥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些记忆一直蛊惑着他去接受这些事情,还让他觉得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同时,他又怨恨自己真切地知晓自己身处的是一个与之完全相反的世界,做出这么多不贞背叛之举。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骗过自己,所谓的守住最后一步,以及回到之前幸福日子的说法,都不过是他为自己编造的,让自己接受,去做那些事情的借口罢了。
他深知,在自己见到南宫诗的那一瞬间,在南宫诗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已经全然失去了。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缓缓拿出一块花状玉石,右手越握越紧,以至于指节都变得有些发白。
突然,他举起手做出抛投的姿势,但在那一瞬间,他却又仿佛失去了所有勇气,不敢真的将其抛出,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脑中仍萦绕着南宫诗放他离开时,对他说的那番宛若恶魔耳语。
【如果不想你的妻子出事,每当这块玉石发光了就过来陪我一次,就按你的方式来,我很满意……】
江楚言再一次将头深深地埋入双膝之间,传出了一丝细微而又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该怎么办……”
他明明从未做过任何恶举,为何自己却会遭遇这些事情呢?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自己不过是渴望过上平凡幸福的生活罢了,为何会演变到如今这样的状况。
他以后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妻子,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五个妻徒。
自己这般不洁,又该如何以身作则地对她们言传身教呢?
她们已经是他生活的全部了,每当想到她们知晓真相后,对自己流露出那种鄙夷的神色,内心就难受无比,一股浓烈的死志逐渐在他心中滋生。
在他毫无察觉之际,他的腰上忽地亮起一道微弱的绿光。
阴阳芙蓉功似乎觉察到他已逼近崩溃的边缘地带,暗自开始运转,悄悄吞噬了他的一些负面情绪。
片刻后。
江楚言的脑海中突然间浮现出一大片自己倘若离世,妻子和妻徒们悲痛欲绝的画面。
心中猛地一痛,刚刚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自私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逐渐恢复了些许明亮,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不再逃避。
“我不能死,我走了婉儿怎么办,妻徒们怎么办,我还没见到她们娶夫生女呢。”
“只要坚守住了最后那一步,就当被狗啃了吧。”
江楚言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痕,伸出纤细的手指,缓缓地将那如瀑布般乌黑且略显凌乱的长发理顺。
慢慢地将其盘起,再小心翼翼地插上玉簪,将其束好。
仔细地整理着衣衫,抚平每一道褶皱,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随后,他微微转身向峰内走去,那乌黑的长发如流云般轻盈飘动,那整洁的衣衫与之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之前那破碎可怜的模样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端庄气质的温柔人夫形象。
……
“夫人,您回来啦。”
“您没事就好,我们都差点去找峰主了。”
看到江楚言归来,刘姐立刻心急火燎地跑上前关切地说道。
刘姐她们在天玉峰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了,往常江楚言外出若是不回来,都会提前跟她们说一声。
可今天,竟然到了天黑都还没回来,峰内的一众杂役都忧心忡忡。
毕竟他们深知她们这位峰主夫人道行不高,心地又极为善良,万一遭遇什么不测或是被人给骗了可怎么办呀。
江楚言面带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大家别担心,我只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被一些琐事给缠住了,耽搁了些时间,让你们担忧了,都回去歇息吧。”
遣散众人后,又对刘姐问道:“灵儿她今天怎么样?可愿意见人?”
沈巧灵是他妻子最年幼的徒弟,除了她和邓狐丽之外,其他三人都在外面进行历练。
她与南宫诗有几分相似之处,内心却又完全相反。
她身怀空灵神体,具备这种体质的人,内心纯净无瑕,永远保持着孩童般的容颜,只有身体特征会逐渐发育长大。
此体质也是炼丹最佳的体质之一,例如长生丹最重要的药引便是空灵神体的血液。
因此引来横祸,沈巧灵满门被屠后幸得苏呓婉相救,才被收入门下。
她刚到天玉峰的时候,似乎心中有着极为严重的阴影,一直孤零零的。
与南宫诗一般,不敢真心与人交往,对一切都抱有敌视的态度。
当江楚言初次触碰她时,还被她咬了一口。
不过,后来经过他多年来耐心的感化,她慢慢地对他打开了心扉,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如今,每次见到他,她都会主动扑上去拥抱他,那模样可爱极了。
然而她依旧不愿意与其他人过于亲近,即便是面对苏呓婉,除了有关修行的事情愿意露面见上一面之外,平日里都远远地避开,这让江楚言感到极为头疼。
因此,江楚言企图让刘姐她们每天多多去关照一下她,他相信只要她习惯了这些陌生人的存在,她就会慢慢适应并接受这个世界。
“哎,属下实在惭愧呀,这几日我去送食,看到房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沈小姐只敢在我走了之后才出来拿,见一面都难啊。”
刘姐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脸上露出苦恼又自责的表情,自己实在太没用一点帮不上夫人。
江楚言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刘姐你无需过于自责,循序渐进就好,等这么久也累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夫人。”刘姐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慢慢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