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和医院做这么多交易,大晚上把自己叫到这里来,就为了,浪费时间?
“默先生,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医生很忙,如果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抱歉我不能顺从你的意思。”
沈嫚拿上包就要走。
“我被队里开除了。”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然后?”沈嫚没声好气。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他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自己,难道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崩溃?
男人垂下眼睑,缓缓伸出双手,展开,合上。
“因为这双手,我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瞬间,沈嫚仿佛看到了那个中学时候,因为手腕骨折,被迫放弃腰鼓比赛的自己。男人眼睛里的不甘和悲凉,让她有一瞬间在后悔,自己刚才的言行。
也许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家族的事业,而是他所钟爱的,愿意为之出生入死在所不惜的军队生活。
她缓缓走到男人身边,蹲了下来,捧住了男人颤抖的双手。
他的呼吸声很轻,几乎听不到,但是她知道他并不好过。她没有办法体会他现在的心情,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所有的“我理解,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是欺骗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沈嫚尴尬的看了一眼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一时之间起身也不是,继续待着也不是。
“去接吧。”
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沈嫚本想直接按掉,但是转瞬之间,她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也许是宇曜。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是她就是有这个预感,当她回过神时,电话已经接通了。
那边长久的沉默,沈嫚试探性的轻唤一声,似乎是怕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听到。
沙发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似乎并不在意她在干什么。
“是我,嫚嫚。”
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个瞬间,沈嫚差点儿叫出声。她凭着最后的意志,支撑着自己走到了落地窗前。
默策闭着眼睛,尖锐却隐忍的声音时不时传入他的耳中。
“你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你如果真的想要悔过,就回到我和妈妈身边!”
最后的最后,女人的声音似乎崩溃了一般,她一遍一遍的呼喊着一个对于默策来说十分陌生的名字,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他皱了皱眉头,现在的情况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但是这也许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
沈嫚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从听到爸爸声音的那个瞬间就彻底崩溃了。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声音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带着无尽的怨恨去生活,但是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个瞬间,她还是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又哭又闹。
黑色的影子笼罩在她头顶,她抬起头,看见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她抹了一把眼泪,接过了他手里的水杯。
温热的毛毯丢进她的怀里,她把自己包裹起来,就这么怔怔的坐在地上。
还好是在陌生人面前接起的电话,如果是在家里,她无法想象妈妈会多么难过。她现在没有勇气回家,没有勇气告诉妈妈爸爸刚刚联系了她。
她现在只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睡上一觉。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等梦醒来以后,所有事情还像往常一样,她可以忘记今晚爸爸给她带来的绝望。
男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沈嫚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晚上睡在这里。”男人的声音不容置疑。
“好……”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想别的,不管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她都不想去追究了。
“明早离开的时候把所有东西打包扔出去。”
看着崭新的床品,沈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既然这么嫌弃,又何必强迫自己收留她呢?
“我马上离开。”她不愿感受寄人篱下有多难过,没有必要,她有家。
男人几乎一瞬间站在了她面前。
“听话。”
凭什么?沈嫚抬起头,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听话,所有人都说是为了她好,但是她知道,不过是借口而已。
男人推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墙上古老的时钟,压低声音说:“已经凌晨了,现在出去,找死吗?”
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即使睡在沙发上,沈嫚一点也不觉得冷,她直直的躺在沙发上,盯着灰暗的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些年所有的时间,她都在努力的活着,不容许自己出任何错误,把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奉献给了医院。所有的患者都对她感谢再感谢,她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踏上外科主人的位置。
但是自己的亲生爸爸,刚才却对自己说,有没有什么快速赚钱的办法。
“实在不行你可以去卖啊!”
那个随意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这是一个爸爸,应该对她亲生女儿说的话吗?
她要怎么做,才能忘记这句话?
“啪”的一声,刺眼的灯光让她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藏在被子里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默策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接着她听到了一声拨弄打火机的声音。
这一刻她连呼吸都忘记了,大晚上,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子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忽然不愿意继续往下想了。
气息一点一点靠近。
巨大的后悔包围着她,来不及多想,她拼命控制住颤抖的身体,悄悄伸出了手。
如果找准时机,她这一拳下去,也许可以救她一命。
“啊——”
在触碰到坚硬皮肤的一瞬间,她突然像疯了一般尖叫出声。
“闭上嘴,现在受伤我不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