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君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踏进这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鬼地方了,她掩住口鼻,胸口起伏不平。
“默策,我的乖儿子,别再想队里的事情了,你受的那些苦还不够多吗?听妈的话,现在回家,默家有一堆事儿等着你处理呢!”
“妈,你先回去吧,等我伤养的差不多,一定回家。”
“阿策,妈跟你说句实话,你爸对你的期望,根本不在部队,是在商业上,他身体不好,你大了,能帮他尽量多帮他一些,不然我真是……”
说着说着,闫文君突然开始啜泣,正在做例行检查的沈嫚被她夸张的哭声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业慢了半拍。
这个动作正好被病床上的男人捕捉到。
“沈医生,怎么了?”
“没什么。”沈嫚冷静回答,他未免太敏感了些。
“我还以为你被我妈吓到了。”
正在打绷带的手停了下来,沈嫚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正斜嘴微笑的男人,没有回答他。
气氛有些尴尬,不过这并不影响闫文君的发挥,她继续声泪齐下向整个病房的医护人员诉说自己的“豪门血泪史”。
沈嫚听得头疼,早早拿上病历离开,不料还没走出病房门,就被叫住。
“沈医生,昨天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做检查吗?”
沈嫚顿了顿脚步,疑惑的回头。
她好像,没有说过这种话吧?
“昨天你说,我需要做一个核磁共振。”
看着那种冲自己挤眉弄眼的脸,沈嫚拼命忍住笑意,点点头说:“现在跟我走吧。”
医院外的长椅上,两个人并排而坐,沈嫚看了一眼正在望向远方的男人,他的气色很好,身体也在以常人难有的惊人速度恢复,他的目光总是坚定而且明亮,一点也看不出生病的弱气。
“谢谢。”男人突然开口。
沈嫚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事,事实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难以忍受闫文君那张嘴。
“谢什么,你就当这是来自医生对患者的精神关怀好了。”
“他们也会受到你的关怀吗?”
“谁?”沈嫚有些茫然。
男人转过头,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你的其他患者。”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问题,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竟然多了一分让人心动的分量。
“当然了,所有患者都要一视同仁,这是做医生的基本素养。”
男人小声重复着她的这句话,眼神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嫚知道,自己现在身边坐着的这个人,身份不算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很特别,既然宇曜警告自己要远离他,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虽然沈嫚对身边的这个男人有很多疑问,但是站在医生角度上考虑,他只是自己千千万万个病患中的之一,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自己的秘密,那天的事既然他选择按下不提,自己也不想再多追究。
她自己的事已经够多了,在没有触及到自己和身边人利益的前提下,她不想给自己惹更多麻烦。
“晚上有空吗?”
“没有。”她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这么抗拒和我见面?”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不小的戏谑。
沈嫚没有说话,起身离开,宇曜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没有在她心里留下阴影是不可能的,能躲开就尽量躲开吧。
她没有看到,身后男人那张,忽明忽暗的眼神。
医院病房里。
“查到他的下落了吗?”
“货船没有按照预定的航线行驶,您告知我们不要打草惊蛇,所以……”
“继续找。”末了,男人又补充道:“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立刻停止所有行动。”
穿着黑色西装的两个人离开病房,默策一个人站在床边,静静思索着。
现在他对安宇曜一无所知,这个人隐藏的太深,队里不做行动,他只能自己出手。他摆弄着手里刚刚得到的照片,眼睛暗了暗。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孩子,他们手牵着手,笑的十分灿烂。
照片左边的,是安宇曜,右边的那个小孩子,正是他现在的主治医生,沈嫚。
按照安宇曜和沈嫚的交情,还有他对沈嫚的在意程度,如果不是有足够威胁到他生命的事情发生,他是不会轻易丢下他的青梅竹马离开的。
现在他唯一可以获得安宇曜消息来源的途径,就只有一个沈嫚。
看这个女人对工作的态度,还有那天晚上他们之间的对话,像是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一样,但是那天在押犯人被杀的时间点,她刚好在场,而且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也有潜入仓库的条件,最重要的是,她是第一个见到在押犯人的烧伤后情况的人。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好说,如果她和安宇曜是一边的,那他只能感叹,这个女人,是个十足的狠角色。
“咚咚咚——”
外面的人进来的一瞬间,默策终于下定决心,用他考虑已久的方式,做出解决。
“血压体温正常,头还疼吗?”
“疼。”
正在记录数据的女人显然有些意外,这个连手术都拒绝打麻醉的人可是第一次叫疼。
“哪边?颅内有没有下沉的感觉?我现在按到的这个地方疼吗?”
病床上的男人缓缓抬起手,握住了那双柔软细腻的双手:“沈医生,我只是下午不小心吹了冷风,你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度了?”
沈嫚楞了一下,她现在是,被他耍了吗?
她用力挣脱开,迅速跳到了一边。“请你注意你的行为,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小心我告你骚扰!”
男人被她的严肃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沈医生,在医院,这话,还是我说比较合理吧?”
沈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确实,眼前这张惊为天人的英气面孔,不知有多少人幻想着要据为己有,自己若真动真格,恐怕眼酸的人要比气愤的人多上十倍。
不过她可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通知你的家属,明天你可以出院了。”
她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的病早就好了,偏偏就是赖在医院里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