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娃手脚麻利，把包袱全都放上小推车。
莫战南爬上推车，把包袱堆在推车两侧，又掏出两条破旧的棉被铺在车上，将四周掖好。
阮新柔正带着四娃用树枝顶的枝叶编花环。
太阳烤人，头戴花环多少能遮一点阳光。
她一转头就瞅见了莫战南的成果，“二娃。”
你这是随了你爹啊。
小强迫症。
莫战南回头对上阮新柔温柔的目光腼腆抿嘴，“娘，一会儿你和妹妹躺在这上面，我和大哥推你俩。”
莫战东举着花环跑过去，“我自己就可以，我自己就能推动娘和妹妹。”
莫战西叼住花环咬下叶子，一边嚼一边举手手，“大哥，我也能推动娘和妹妹。”
莫战北嫌弃的扣他嘴，“三娃，娘说了，不让你乱吃东西，你咋不长记性，就你走三步喘两步还想推娘和妹妹，到时候别赖着想上车就不错了。”
阮新柔嘴角上扬，四娃这嘴行啊！
挺溜！
不愧是她得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四个字精准击中阮新柔的心脏。
是这具身子的亲生儿子。
不是她的。
她的目光在四个孩子身上一一扫过。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他们是那样的鲜活，那样的生动。
她，她的儿子们啊！
她的儿子们全都死了，死在那个贱人的手里。
她没能保护好他们，她对不起他们，她……
思念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将她淹没，让她喘不过气来。
“娘，你怎么哭了啊？”莫战北担心的揪住阮新柔的衣角。
莫站西呸呸呸几声吐掉嘴里的叶子，“娘，你别哭了，我听话，我再也不吃树叶了。”
莫战东和莫战南全都凑过来，以为真是莫站西弄哭了阮新柔，哥俩没一个好脸色对他。
莫战东捏拳头，“三弟，娘刚生完小妹，不能哭，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莫战南冷着一张小脸，温声恐吓，“你再吃树叶乱七八糟的，嘴给你缝上。”
莫站西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我再也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莫云被这边孩子的声音惊了一下，柔儿哭了？
她可不是爱哭的性子。
他三两步走过来，温声问道：“柔儿，你怎么了？”
阮新柔泪眼朦胧的双眸眨巴了两下，她的老三与三娃身影重合。
是的了，他们就是她的儿子。
她擦了两下脸，对着莫云摇了一下头，蹲下身，一手托着晨曦，一手抚摸站西的小脑瓜，“三娃，娘不是因为你哭的，和你没关系，娘刚才只不过被风迷了眼，和你没关系的。”
莫站西十分好哄，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天真的问：“真的吗？”
阮新柔点头，莫站西立马就不哭了。
他上前，“娘，你的眼睛现在没事了吧？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阮新柔抿嘴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莫云过来，“把晨曦给我，我抱着。”
阮新柔起身摇头，“不用，她挨着我睡的踏实。”
“你刚生完孩子，别累到，还是我来吧。”
阮新柔还是不肯，莫云转头，“那你去推车上坐着。”
阮新柔未动，“让孩子们去坐吧……”
莫战东：“娘，你去坐。”
莫战北：“娘，我们能走，一点都不累，你和妹妹坐推车。”
莫站西：“娘，我们坐不住，还是你去坐吧。”
莫战南淡漠的眸子染上一丝委屈，“娘，那是我给你和小妹铺的。”
一大四小，眼巴巴的盯着她。
还长得都那么好看，除了莫云。
她这颗老夫心都快要化了，“好，我带着妹妹去坐。”
四个小的欢呼，簇拥着阮新柔坐上推车。
莫老爷子的腰疼的厉害，耳边的欢呼声让他脾气暴躁：“一群不孝的玩意，都当我是死了，莫战东，你给我过来推车！”
阮新柔上了车，听到这话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爹，战东还小，山路难行，自己走已经很费劲。”
莫老爷子不依，“他都多大了，七岁了，长得那么壮怎么推不动。”
阮新柔磨牙，“爹，你也说了他只有七岁，你怎么也有百来斤重，车上还有那些包袱，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推？”
“我是他爷，他不推我就是不孝。”
拿孝道压人，这个时代，一压一个准。
她可以拦着不让莫战东推车，一旦这事传出去，没人会说莫老爷子欺负人，只会说莫战东不孝。
万恶的封建礼教。
莫战东不想让阮新柔被爷爷骂，“爷，我推你。”
阮新柔一把拉住莫战东的胳膊，“爹，你三个儿子呢，怎么也轮不到战东推，想让人推找你儿子去。”
莫老爷子看莫云，阮新柔又道：“你别瞅他，他得推我，没那个精力。”
“老大，你是聋的，眼睁睁看着你媳妇顶嘴？”莫老爷子被阮新柔气的啪啪拍车板子。
莫云低头没出声。
莫老爷子喊：“莫云！”
莫云这才抬头，“什么？爹，你小心一点，别再闪了腰。”
“我叫你听不见吗？”
“您说我是聋的，我不敢违背您的话。”
他淡漠温和，说的极其认真，好似真的很认真的在对待莫老爷子的每句话。
噎的莫老爷子一时竟吐不出话来。
莫老太太给莫老爷子顺气，“行了，别吵了，我来推，我来推……”
阮新柔侧眸，便瞧见莫云身上架着的无形不忿散了大半。
她出声，“娘，等一下吧，等老三回来了咱们再走。”
三个儿子呢，老大推不了，老二老三也推不了？
莫老太太瞅着地上的包袱，“行吧，再等等吧。”
没一会儿，莫雨回来，身后是互相搀扶的莫风夫妇。
莫老太太往莫风身后瞅，声音惶恐，“战中呢？我的孙子战中呢？”
钟思兰眼睛都哭肿了，她靠在莫风的胸口，落泪摇头，“赵家不放人，赵管家说，想要战中回来，必须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否则战中就是赵家的了，呜……”
莫老太太大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钟思兰瞅见推车上的阮新柔，就像闻到活人雪味的丧尸一样打了挺，疯了似的向阮新柔扑去。
“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战中怎么会被赵家带走，你这个毒妇，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莫雨一惊，回头喊莫风，“二哥，你快拦着点二嫂啊。”
莫风眼睛阴鹫，站在那里未动。
阮新柔和钟思兰都是他嫂子，莫雨不好上手阻拦，又去瞅莫云。
莫云上前挡在了阮新柔身前，猝然，他的身子被人扯向一旁，阮新柔的双手便从他的身侧越过，抓向阮新柔的脸。
只听“啪”的一声，现场一时寂静无声。
莫云缓慢转头，就见阮新柔回手又扇了钟思兰一巴掌。
“废物点心，欺软怕硬，不敢和老赵家抢孩子，回来对我使能耐，你以为你是我闺女啊，我得惯着你。”
钟思兰双眼瞪圆，思绪从不可置信中拉扯回来，疯狂大喊：“啊啊啊，我杀了你……”
阮新柔抬巴掌的动作瞅着缓慢，力道却是又重又狠。
钟思兰吓得往后退，阮新柔这巴掌也就没能扇到她的脸上。
阮新柔遗憾甩手，崩的笔直的巴掌显现着她随时等着反击。
钟思兰因为后撤时惯性的力道摔在了地上，莫风过来扶，责怪出声。
“大嫂，思兰不过是因为战中的事情着急上火，你也是做母亲的，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
阮新柔收起战斗姿势，坐了回去，温柔轻拍莫晨曦。
“你也说了，都是母亲，她想要卖掉三娃的时候怎么不换位替我想想？
莫风，多行不义自毙自，弄成现在的局面，也不过是她自食恶果。
她这个时候应该做的事情是反思自我为什么那么坏，那么恶毒，而不是向我这个第一受害者发难。”
她的眼神冷漠而犀利，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莫风被她的眼神唬了一跳，耳边再次响起她的声音。
“莫风，这是最后一次，我容忍她在我面前撒野，如果你管不住，我不介意替你好好管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