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就連自己家的幾個孩子去買幾卷絲線,都要被人指著鼻子賣,不能藏私,是她這個做孃的沒用啊。
“你這孩子,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啊!”劉氏回過神來,也不在盯著那幾個絲線了,而是轉頭對著連芝兒罵道。
“你瞧瞧你們家教出來的娃啊,有這麼對長輩說話的嘛,真是沒規矩!二弟妹,你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要是捨不得打,以後就是那進監牢的料!”劉氏一通搶白,在不提什麼私房錢的事了,反而又是對著連芝兒一通罵。
“你怎麼說話的,你還是做大伯母的,我家芝兒說什麼了,又怎麼沒規矩了……”被說到自己的孩子,連正禮不幹了,臉紅脖子粗的朝劉氏悶聲道。
“哈,你這是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啊,你家芝兒都敢打她大伯母嫁妝的主意了,還不叫沒規矩?!簡直就是不要臉了!”劉氏睜眼說話。顛倒黑白,那唾沫星子都能飛出三里地。
連芝兒的指尖重重的戳進掌心中,行,鄭氏不好說,她幫著鄭氏說,“我爹說了,說話要憑良心,到底是誰盯著嫁妝在,難道不是你天天盯著我孃的嫁妝嗎?沒事就在她耳邊說奶奶要這個奶奶要那個!可是呢,最後買到的東西,哪次不是被你用各種藉口誆去了,轉頭就告訴奶奶,說那些東西是你買的!”
“到底是誰不要臉!”最後一句,連芝兒簡直就是用盡全力叫出來的!
一時間,後院中一片死寂,許久之後,就聽劉氏一聲哭嚎,整個人往下一攤:“哎呀,這日子沒法過了!讓我去死了算了……我一個做大伯母的,這臉是沒地方擱了……這還是一家人呢,就這麼血口噴人,胡言亂語,這家我也沒法待了……娘啊,您就讓我去了吧……”
鄭氏面色緊張的將連芝兒拉過來摟進懷裡,“芝兒,快別說了……孃的委屈,娘自己知道就行,快消消聲吧……”
溫熱略帶些老繭的手指劃過自己的眼角,連芝兒這才知道自己是哭了,奇怪,自己明明不想哭的啊,大概是這個身子影響了自己吧?
劉氏還在地上打著滾鬧呢,連正禮鐵青著臉,“別理她,走咱們進屋。”
連翠兒和連言華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
站在後面不做聲的連奶奶,嘆口氣,拍拍他們的肩膀,“去勸勸你們的爹,他老實,回頭悶在心裡不好,你孃的事奶奶都看在眼裡呢,她的委屈奶奶都知道的,可是為了這一大家子,奶奶沒辦法說啊,奶奶想著,等老大家的虎子成才了,到時候有個一官半職的好照應你們,哎,看來奶奶是想錯了啊……”
躬著身子,連奶奶朝自己屋裡慢慢走去,後屋三叔屋裡傳來陣陣嬰兒的啼哭聲,她卻只是緩緩搖頭不發一語。
連芝兒在鄭氏的懷中,聽到連奶奶的輕聲細語,也不知到底是說給誰聽的,撇撇嘴,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想著給她大兒媳掩護呢?真是沒見過這麼偏心的。
她可不覺得要是那劉氏的兒子真的當上什麼官,會回頭來照顧他們一家人。
這世上,靠誰都是不靠譜的,唯有那口袋裡的銀子才是實實在在能相信的。
不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劉氏,回到屋裡,連正禮拉著老長的臉就在那抽著水煙不語。
連翠兒和連言華在一旁,低頭瞧著鞋面,似是要瞧出一朵花出來。
鄭氏牽著連芝兒的手最後進屋,拍怕連芝兒讓她先到一旁去。
對著那連正禮說道:“你我是什麼樣的人,這麼些年了,都是知道的,可是這日子我那是越過越憋屈啊……”鄭氏瞅著幾個孩子,聲音有點悶得慌。
連正禮坐在缺腿桌邊,抬頭想要說什麼,瞧見孩子們都在旁邊,嘴巴動了動,卻沒出聲。
“芝兒說的話,你也是聽見了,我從嫁進來,你說沒錢使的時候,我哪次不同意過,可是今兒你也看見,就連咱們家自己買點針線,都有人眼急啊。”鄭氏感覺自己委屈。
“娘說,她是想著要讓大伯一家出息能照應下咱們,可你覺得可能嗎?咱們不是沒手沒腳,好好的幹活,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我就心安,我也不求沾什麼光,幾個孩子健健康康的養大,我就滿足了。”
“往日里,你可曾聽見我反駁過一聲,當面沒有,背後我也沒有,做人要講良心,可我的孩子太委屈了……”
連正禮的水煙咕咕的冒著煙,他能不知道鄭氏的性子嗎?
和他是一樣的老實正直,所以遇著事從來都是憋在心裡,想著自己吃點虧沒事,只要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好生過日子就行,可偏偏就有劉氏那樣蠻橫不講理,拿著好說話當好欺負。
以往他也是跟著一樣沒往心裡去,可如今這一樁樁的事,讓他沒辦法不介懷。
連芝兒看連正禮不出聲,生怕這事又和以往一樣就這麼過去了,趕緊說道:“不,娘,咱們不覺著委屈。”
連翠兒和連言華性子實誠,不明白連芝兒是在說著反話呢,所以都閉緊了嘴巴,也不接話。
連正禮看了小女兒一眼,若有所思。
隨後嘆口氣,走到鄭氏面前,將鄭氏那雙辛苦操勞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
鄭氏面皮薄,見幾個孩子都瞪著眼望著這邊呢,想要抽出來,抽了幾次卻沒成。
“孩他娘,我知道你受的委屈,現在老孃在,等老孃去了,咱們就單過。”連正禮在掌心中摩挲著那雙手,從原本的細嫩到如今的粗糙,不禁感慨萬千,都是為了這個家啊。
可心中終歸還是放不下他的孃親,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非議。
“哎……”劉氏知道這分家也不是那麼容易提的,只能將心底的話憋了回去。
不過有連正禮的勸慰,那臉色總算是好了點。
見大人們之前的情緒好了,連芝兒他們三人相視一眼,躊躇著等著接下來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