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的時候，四個男生都很默然。在剛剛目睹了死亡之後，大家都有些無話可說。
但沒過多久，唐和興、徐德榮、羅周這三人就聊起來了。
“真特麼的想不到，居然真的有人跳樓，而且就落在咱們眼皮底下……”
“這事兒，校方肯定會壓下去的吧？”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壓得住！都看到了，那麼多人拍照，然後發個朋友圈，那就是病毒式擴散！”
“太血腥的照片視頻，應該不讓傳播吧？”
“那可不好說，這玩意兒很難管的。而且就算照片視頻不讓傳播，可是這件事肯定早就傳開了……”
唐和興拿出手機，點開班群，立馬驚呼道：“你們看，大家全都知道了，都在瘋狂刷屏呢！”
“討論得很積極啊。”
“是啊，而且你看這些現場照片，好多張都拍到陳堯了……”
說到這裡，三個人才猛然意識到，陳堯雖然跟他們一起回到了寢室，卻始終沉默不言。他就趴在自己的書桌上，像是睡著了似的一動不動。
徐德榮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麼啦？沒事吧？”
陳堯的聲音有些悶：“不用管我，讓我休息一下。”
羅周猜道：“是不是因為你距離那個太近……留下心理陰影了？”
“算不上心理陰影，就是有點累。”
雖然說了自己有點累，但在那之後陳堯一直沒有真正睡著。哪怕是夜深之後，其他三個室友紛紛上床了，他還是坐在自己的書桌前，什麼都不幹，彷彿就是在發呆。
然而沒有人知道，有多少紛亂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交替浮現。即使是附體在他身上的伊蒙娜，也不可能知道第一次近距離目睹死亡的衝擊力有多大。況且，他還並不僅僅是個單純的旁觀者……
等到室友們都睡下之後，陳堯悄悄溜出寢室。
他想去看看幾個小時前那女生跳下來的那棟樓，但那棟樓的附近早已被警察封鎖了。明亮反光的黃色警示帶，阻止了膽大好奇者的擅闖，卻也吸引了周圍幾乎所有行人的視線。
陳堯走進了距離那棟樓不到一百米的另一棟樓裡，乘電梯上到頂層，走上了樓頂的天台。
綠袍少女伊蒙娜忽然浮現在他面前。
“你在想什麼？”說話時，她的面色不復以往的活潑，變得有些沉重。
陳堯穿過伊蒙娜的身影，走到了天台邊緣，朝著那棟被封鎖的大樓伸出了右手。片刻之後，他低聲道：“如果我發現了不對就立刻變身，應該是能接住那個女孩的。”
“對，那樣的話她就不會死。但你現在想這種事已經沒用了，死者無法復甦。”
“即使是魔法少女，也不可能讓死者復甦麼？”
“即使是最有天賦、最強大的魔法少女，也沒辦法讓一具屍體重新呼吸。”
於是陳堯低頭，沉默。
伊蒙娜揮著魔法杖在他周圍飄了兩圈，忽然問道：“你並不認識死掉的那個女生吧？一個你根本就不認識的陌生人，為什麼，你會對她的死亡這麼上心呢？”
陳堯抬起頭，盯著空中的少女魂靈，認真地說道：“因為我本來可以伸出援手，本來可以讓她不死的。”
“但你成為魔法少女的時間也不長，遇到的邪魔都沒幾隻，更別說這種特殊情況了……按理說，這似乎並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沒人會責怪我。包括你，沒人會把她的死歸罪於我。但我就是很不爽，因為我知道自己本來可以做一些事情避免這件事的發生，本來是可以的。”
說完，陳堯衝著那棟被封鎖的大樓捏緊了拳頭，彷彿要捏住什麼東西似的。
伊蒙娜忽然說：“誰告訴你，我不會把責任丟到你的頭上？”
陳堯頓時覺得這傢伙臺詞似乎有點不對：“……什麼意思？”
“你別想從我這裡尋求安慰，因為魔法少女本來就肩負著守護世界的職責。既然肩負著這種職責，自然要有所覺悟。況且，那個女生之所以會跳下來，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你。”
“……啥？”
“當你走到那裡，感受到了那個女孩身上的邪魔魔力時，她當然也注意到了你。可以想象，她體內的邪魔在催促她向你偷襲，但她肯定不樂意。在即將徹底失去身體操控權限的時候，她選擇控制住自己，不使用體內的邪魔魔力，一躍而下——這種事情我以前見過，這次看情況應該也是這樣。”
陳堯不禁愣了。半晌，他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她的死，是我的鍋？”
“就算沒有你，她大概也很難挺過去，估計還是會成為邪魔的容器。但你的出現，無疑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是因為覺得我已經收拾好心情了，所以你看著不爽？”
伊蒙娜微笑道：“因為我對你有充足的信心，相信你不會因為這點挫折而抑鬱。只是這種事情，最好還是等你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再說，會比較好。”
“這點挫折？搞清楚，這是一條人命！”
“對，沒錯。但身為守護世界的魔法少女，你以後要承擔的可遠遠不止一條人命這麼簡單。”
對此，陳堯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然後嘆了口氣。
“呵……‘女生在校園裡公然跳樓’，這一條都已經上微博熱搜榜了。”
伊蒙娜聳了聳肩：“這就是發達的網絡時代嗎？人們像是飢餓的鯊魚聞到了血腥味一樣，追逐著聳人聽聞的新聞標題。”
“很正常，不管哪個時代的人都喜歡看熱鬧。因為日常生活從本質上講是無趣的，所以需要刺激罷了。”說著，陳堯收起手機，轉身邁開了步子。
伊蒙娜跟在旁邊，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除了那女孩的家人好友，你受的刺激可能是最大的了。”
陳堯冷笑了一聲：“這點刺激有什麼大不了的？既然你都說了，這口鍋是我的……那我就揹著唄。”
“怎麼背？”
“這個女孩為什麼會被邪魔入侵？這一點，我會查清楚的。引起她的極端負面情緒，導致心防空虛的原因，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