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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014年10月31日,星期五

早上六点钟,起床铃声同每天一样准时响起,在一起受难的众姐妹们纷纷起床,穿衣洗漱。当然,我和梁姐两个全身披挂、晚上只能和衣而睡的死刑犯只需要洗漱,不需要穿衣。

唉,什么时候能够每天晚上脱衣服睡觉,那该多好啊!

洗漱完毕,众姐妹们开始梳起头来。我和梁姐也在小燕和其她姐妹的照料下“打扮”起来。监室里是不可能有镜子的——那是绝对严禁的危险品,既可能被我们这些女犯用来自杀、也可能被我们这些女犯用来伤人,众姐妹们只好互相指点着……

人们啊,尤其是女人们啊,千万不要去犯法,失去了自由真得是好可怜!

大家早晨起床之后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吃过早餐的咸菜就稀饭,号长梁姐清点好人数并报告季管教之后,众姐妹们便前前后后相跟着出去放风。

在放风池中,我发现,昨天众姐妹们为自己挑选的蝴蝶结在五颜六色地闪耀着,就连已经年过半百的童姐也不例外。

我、花静、仲芸芸三个长发女孩当然将自己精心挑选的心爱的蝴蝶结骄傲地扎在头上!小燕、童姐、梁姐留的是短发,她们便将花花绿绿的蝴蝶结扎在了手腕上,而且是一个手腕上一个!

只是,梁姐那两个蝴蝶结——一个白底黄点、一个绿底红星,在手腕上刺眼地紧偎着泛着冰凉的寒光的不锈钢手铐,实在让人心颤。

我头上的那两朵蝴蝶结是在小燕的帮助下扎上去的,那是我昨天一眼看到就选中的。上面的粉色小蝴蝶,尽管没有我当年在幼儿园毕业汇报演出做主持人时头上所戴的那朵振翅欲飞的大蝴蝶那么大、那么耀眼,但它也是粉红色的,一样是粉红色的,一样温暖着我被紧锁在高墙铁窗之中忧戚满满的心!

我也看到了,别的监室的姐妹们头上、手上也都有一朵一朵的各色蝴蝶在跳动着!

这些失去自由的被禁锢在这灰暗监牢之中的女人们今天仿佛是某种契合,竟然都不约而同地或轻抚秀发、或漫挥花枝。

如果要不是身上的一件件印着“芝一看×××”编号的刺眼的马甲,我们今天本来可以更好地展现我们身为女人的小风采呀!

我也感觉到,那些我的同类们今天光顾着展现自己的美丽,而无暇欣赏我和梁姐的死刑犯专有饰物!

女人啊,爱美的天性即使到了深牢大狱之中也不能改变!

女人啊,一定要珍惜属于自己的宝贵自由!因为只有拥有自由的女人才可以尽情地肆意放飞自己的美丽!

没有了自由,再美丽的容颜也只能用来书写苦涩和忧伤!

此时此刻,我是多么希望自己头上的那两朵粉红色小蝴蝶能展开它们那鲜艳的翅膀,带着我飞呀飞,飞越这冰冷坚硬的高墙铁网,飞回那过去的纯净快乐的美丽世界……

唉!既然我这被冷酷无情的镣铐紧紧锁住的身体无法飞回那过去的纯净快乐的美丽世界,那就让我这颗曾经纯洁无暇的心去自由地游荡、慢慢地游荡……

离开了幼儿园,我上小学了——上的是著名的望潮小学,位于这座生我养我的美丽城市南边的望潮山南麓丛林繁花掩映之中,是市级示范小学。

在那个阳光和秋风轻声合唱的美丽的上午——又是一个有着如洗的湛蓝天空的秋日,爸爸妈妈和亲爱的小妹妹一齐出动,把我送到了学校。

没有像上幼儿园的第一天那样胆怯和不舍,我大大方方和爸爸妈妈小妹妹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涌入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们组成的一年级新生队伍,跟着前来迎接一年级新生入学的班主任郑老师走进了校门,美好的小学生活快乐启航了!

唉,现在想想,我当时真得有点没心没肺,在跟着郑老师走进校门的时候竟然没有回头看一下爸爸妈妈和小妹妹!现在想想,他们当时一定在远远地看着我快乐的走动、看着我单薄的背影,一定看了很久、很久……

唉,我哪里是当时没心没肺?想想吧,我简直就是一直没心没肺!要不然的话,怎么竟然会犯下今天的如此罪孽!我怎么能对得起爸爸妈妈的养育洪恩?!怎么能对得起可怜可爱的小妹妹的手足之情?!

进入小学之后,同我们这代人所经历的一样,学业负担越来越重了。

每天早晨六点钟——唉,竟然和现在在这监牢之中一样是每天早晨六点钟,我和小妹妹睡眼惺忪地被妈妈叫起床(爸爸早就到工厂里去了),然后坐在床沿上醒醒神,穿衣洗漱,吃过妈妈做的美味的爱心早点,接着背上沉重的小书包,钻进妈妈的小面包车来到学校,开始我们作为小学生的一天的学习生活——小妹妹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也进入望潮小学读一年级。

每天的学习很紧张,读课文、背课文,学算术、做习题,读英语、背英语……

读……背……做……,……,一天之中,几乎是不间断的读……背……做……

那时候,我们是多么怀念在幼儿园时候天天做游戏的欢快场景啊……

因为是重点小学,老师的要求也非常严格,作业布置得非常多,我们经常晚上拼命地做作业,直到十点多钟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到床上。

如今沉静下来回想那一段日子,我和小妹妹作为小学生,我们的学习强度或许并不亚于爸爸妈妈的工作强度。只是,作为小孩子,我们不必计较柴米油盐、不必考虑每天的日常琐事,所以没有感觉到他们那样大的压力。

我和小妹妹的学习成绩都一直很优秀,几乎在整个小学时代,我们包括体育课在内的所有成绩在各自年级稳居前十名。

那时候,我们都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同我们的很多同龄人一样,我和小妹妹的脸上都很快就早早地贴上了苦读的标记——眼镜!我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戴上了四百度的近视眼镜,也就在几乎同时,还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小妹妹也戴上了两百多度的近视眼镜!

但我作为一个小学生仍然是快乐的!

是的,作为一个小学生,那时的我仍然是快乐的!

唉,写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很疲倦,也许是回忆让我神伤吧!是的,一个因为自作自受而失去自由的可怜的小女子,在这冰冷坚硬的高墙铁网之中回忆曾经的美好、曾经的快乐,怎么能够不神伤呢?!怎么又不是一种残酷的自我折磨呢?!

放下笔休息吧。

但愿今晚能做个好梦,梦回那曾经的美好、曾经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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