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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14年10月29日,星期三

顾阿姨和辛管教给我们送来了两箱水果——一箱苹果、一箱桔子。

这些水果是小丽前天临走的时候给钱托顾阿姨帮忙买的,还特别嘱咐顾阿姨买苹果和桔子,因为苹果代表平平安安,桔子代表大吉大利。

谢谢你,小丽,我们会想着你的,会永远记着你!

也但愿如你所希望的那样,我们这些前途一片迷茫的可怜女人都能够平平安安!也但愿我们都能够被最终法院轻判,这就算是你所祝愿的大吉大利吧!

尽管我楚小芬这一辈子很可能永远再也见不到你了,但只要我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一天,我就衷心地为你祈祷一天,为你祝福一天!

小丽,我衷心祈祷法院多多给你减刑,让你早日回到那美丽的自由世界!我衷心祝福你最终能够和你那心爱的大男孩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尽情享受你们灿烂的余生!

顾阿姨还告诉我们,所里给我们在外面找一点活计来做,好让我们这些在押人员打发一些时间,当然只是一些简单的手工活,而且每个人做多做少不作任何限定。

姐妹们都表示非常拥护,并且纷纷要求快点把活计送来。毕竟每天枯燥的“坐”牢生活实在太单调、太空虚、太无聊了,有一点事情做一做也好。

见到我们对这件事情非常踊跃,顾阿姨感到很高兴,表示明天就给我们把活计送过来。

带着我们这些可怜的坐牢女人对劳动的期待,顾阿姨离开了监室。

甚至,感觉到,今天锁闭那扇监室厚重铁门的“咣当”声也柔和得多了,不像平时那样好似一把榔头狠狠在砸在我敏感而脆弱的心上。

顾阿姨走后,姐妹们聊了一会儿天,便开始各忙各的事情了。大家坐板反省的坐板反省,整理衣物的整理衣物,搞卫生的搞卫生……

静坐沉思了一会儿,我从枕边拿起那本《大唐诗选》看了起来。

是该好好地看一点书了。

随手就翻到了李白的那首《宫中行乐词》,默诵了一遍又一遍,渐渐地沉浸到了这位浪迹天涯、仙风道骨的大诗人给我所带来的那个清丽飘洒、神韵飞逸的纯美意境之中。

放下了厚重的书本,我默默地静坐着回味着这首诗,渐渐地有些神思迷离。

不禁又拿起了书本,轻声地诵读了起来。

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

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

每出深宫里,常随步辇归。

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好一个丰盈美丽、能歌善舞的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啊!

我也曾经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啊!

是的,我曾经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我曾经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在和我一样可爱的小妹妹的陪伴下,多么快乐多么自由自在地度过了美好的童年!

可是,为什么,一个曾经如此可爱的小姑娘,长大后却成了一个罪不容赦的毒贩?为什么啊?唉!为什么啊?

如今,我只能戴着冰冷坚硬的镣铐,坐在水泥围墙之中,苦涩地回忆那梦一般的曾经的快乐自由的美好时光。

那些早已消逝的过去、那些曾经的温暖时光,如同潮水一般地涌入我的眼帘……

一个可爱的如同小公主般的小女孩手持话筒从容自若地站在舞台中央……

那是我,那是曾经的惹人怜爱的我!

哦!那是哪一天呀?

想起来了,那天是我幼儿园毕业汇报演出!

没有“金屋”,没有“紫微”,没有“步辇”,但也没有身在虽然奢华极致可是却森严少趣令人生畏的“深宫”。

那一天,我是站在幼儿园虽然不是很宽阔但却布置得宛如童话世界的小广场中心的舞台上。那一天,我没有挽着“宝髻”,头上没有插着“山花”,也没有身穿绣着石竹的“罗衣”。

那一天,我穿着爸爸妈妈昨天刚刚给买的、让可爱的小妹妹羡慕嫉妒的雪白的公主连衣裙,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头上戴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粉红色大蝴蝶。

那一天,我是汇报演出的主持人。那一天,我是全场观众瞩目的焦点!

那一天,全场的观众之中有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有我可爱的小妹妹。那一天,我是他们的骄傲!

那一天,我浑身上下充满着从容、充满着得意、充满着自由、充满着快乐!

那一天,我主持得非常非常成功,每一个节目结束的时候,观众席上都爆发出了热烈的如潮掌声,那掌声送给才艺精湛的表演者,也送给我。

当节目单上的最后一个节目的演出者在热烈的如潮掌声中向观众鞠躬致谢后走下舞台,我将话筒举到了嘴边,准备宣布这次汇报演出顺利结束。

突然,观众席上不知谁喊到:“主持人也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主持人也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

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声地附和起来。

刚才还落落大方的我一下子站在舞台上手持话筒放在嘴边不知所措起来。

园长倪老师和我们的班主任罗老师走上舞台,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对我说:“小芬,怎么样,要不要为叔叔阿姨和小朋友们表演一个节目呢?!”

我放下话筒迟疑了一会儿,向观众席上搜寻过去,看到了坐在第二排中间的爸爸妈妈微笑着鼓励地看着我。

略微想了想,我轻轻地用几乎只有我和两个老师能听得见的声音问她们:“那,我演出什么节目呢?”

“就为大家唱一支歌吧,怎么样?”

我沉吟了片刻,重新拿起话筒,又恢复了刚才的落落大方,朗朗地报幕:“最后一个节目,由我来为叔叔阿姨和小朋友们献上一首《亲亲美人鱼》!”

没有伴奏,没有伴舞,虽然只是清唱,但我表演得非常投入,也非常成功!

热烈如潮的掌声……

热烈如潮的掌声……

热烈如潮的掌声……

写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禁又回响起了那优美澄澈的旋律……

在那自由快乐的纯真年代,我曾经如那首歌中所咏唱的那样,和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和我可爱的小妹妹、和我可爱的小伙伴们“用友谊、用童心”营造了一个属于我们的“美丽的天地”!

曾经的这片美丽的天地,留下了我多少奔跑的欢笑,留下了我多少飞翔的激情……

光阴飞逝,如今,那片“美丽的天地”随着那自由快乐的美丽年华的远去,随着歌歇舞散,早已化作一片云彩,飞走了,飞走了,飞到了远方的遥不可及的天际……

我长大了,我变了,变得连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终于没有能够“远离那灯红酒绿”,终于没有能够“抛弃那纸醉金迷”,并且在这诱惑的渊薮之中越陷越深,直至无法自拔,最终自己亲手拉开了自己人生悲剧的大幕……

至今,还深深地记得,那天汇报演出结束后,我得意洋洋地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和小妹妹一起走出了幼儿园,跟着爸爸妈妈来到大街上,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那一天,爸爸妈妈还给小芳买了一件可爱的卡通T恤,以安抚她的因为给我买公主裙而没有给她买所产生的羡慕嫉妒。当然,我还是不能够忘记,小芳那丫头,在穿上新T恤衫之后,还是小嘴撅得高高的,一脸的不满足呢!

小芳呀,我们姐妹再也不能够紧紧地依偎着爸爸妈妈争宠夺爱了……

只是,我可怜可爱的小妹妹,你可知道,姐姐如今在监牢里苦涩地回想往事的时候,可是多么地羡慕嫉妒你哟——羡慕你的自由!嫉妒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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