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億!
別說沒見過世面如慕容夏了,就連鄭業成這樣名下家財萬貫的人都眼角驟然一跳。
傅海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現在簡直懷疑所謂的賠錢了事,根本就是慕容夏和崔錦東商量好來讓他難堪的把戲!
“崔先生,這種時候,就不要開玩笑了。”
一個億啊!
傅氏地產的流動資金是要一次被挖空,到時候資金鍊一旦斷裂,公司垮臺的速度比被負面新聞纏身要快十倍百倍,而且他就徹底沒了翻身的辦法!
“傅總是覺得你的尊嚴不值得這個價錢?”崔錦東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在傅海陰沉的臉色中繼續說,“車子是小事,我也沒受什麼傷。要是傅總覺得這個錢不值得花,那今天就不必賠償了,到此為止就是。”
從一個億到不用賠,這陡然的落差真是比跳樓機摔得還快。
場面尷尬而安靜,崔錦東這個說法,分明是說他傅海這個人的尊嚴,一文不值!
傅海額頭見汗,進退兩難。
下意識的,他看向了慕容夏。
傅海失望又絕望地對慕容夏問:“夏夏,你真的想逼死我嗎?”
慕容夏從前對他有多在乎和重視,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他都這個樣子了,難道她就會真的不念一點舊情嗎?
可惜,他了解的是從前的慕容夏,而不是現在的。
慕容夏對著他笑得矜持冷淡,好心提醒:“傅總,我們沒那麼熟,別叫這麼親熱比較好,容易讓人誤會。”
“傅總,你決定好了嗎?”崔錦東涼薄的唇畔露出一絲滿意的笑,這丫頭果然沒讓他失望,不是個會被舊情矇蔽雙眼的人。
眼前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傅海瞅著他們就覺著著急眼球生疼。
賠錢?
道歉?
這兩個詞四個字在他腦海中飛速旋轉,轉得他頭疼欲裂,最後,他用力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臉上染著明顯的頹唐之色。
傅海無力地扯動著自己的身體,在慕容夏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慕容小姐,我跟你道歉!”
完全沒想到驕傲如傅海也會有跟她低頭認錯的一天,慕容夏呆了好一會才出聲說:“算了,你對不起我的事情多了,也不差這一件了。”
有小聲的竊笑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彎著腰的傅海全身緊繃,他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笑,顯然是慕容夏的話讓人想起了他之前在船上的醜態。
“既然夏夏不介意,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鄭老,改日再來拜訪。”
崔錦東拉著慕容夏的手,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一場混亂之後,瀟瀟灑灑的走了。
人群裡有個傅海在生意上的老對頭,巴不得能找到機會踩一踩傅海,這種取消他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傅總,他們人都走啦,你不用再鞠躬了,面前是空氣。”
巨大的羞恥如浪潮將傅海沖刷進深海之中,他臉上漲紅髮燙,感覺自己像是個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的小丑,每個人都在嘲笑他的愚蠢醜陋。
尤其當這個讓他如此羞恥的人竟然還是他從前看不上的慕容夏,這讓傅海更加難以接受。
他一雙充血的眼裡滿是汙濁仇恨,腳下的地面都跟著視線扭曲。
慕容夏,你等著,我一定會讓你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價!
……
黑色的房車在下山方向的山路上駛過,將今晚發生的那一切驚心動魄都拋到無邊大海之中。
慕容夏覺得今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也許下一秒她就會醒來,發現她依然是那個被鄭家拋棄,被傅海拋棄,從沒有被人保護過的自己。
她隔著車窗玻璃遠遠望著天上的星月,目光卻不自覺被玻璃上倒映著的崔錦東的側影吸引。
他像是累極了,閉著眼睛靠在柔軟舒適的座椅之中,眉頭皺出一個稍稍隆起的小山丘,看上去處處都透著疲憊。
慕容夏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撫上那片側影,食指指尖在那皺起的眉丘上蹭動著,彷彿這樣就能把那裡壓平似的。
隆起的眉丘。
高挺的鼻樑。
涼薄的唇。
不知不覺間,她的手指就慢慢換了地方。
就在指尖摸到玻璃上那片薄唇的時候,眼前的側影忽然睜開了眼,朝著她看了過來。
他醒了!
慕容夏心頭一跳,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在玻璃上胡亂的畫著圈,彷彿她只是在做一個極為無聊的動作來打發時間似的。
她以為崔錦東會說些什麼,來緩解這令她窘迫的氣氛,可他卻只是跟在開車的喬正說:“去醫院。”
他向來醇厚清朗的嗓子現在像是被人塞了一把沙子,慕容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開始甚至差點被嚇著,以為車裡還有別人。
“老闆,你身上有傷?”喬正動作迅速地加快了車速,臉上帶著憂色。
距離他們有些遙遠的拐彎處,幾輛一直遙遙跟著的車子也馬上加速追了上來,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有意外隨時能支援的距離。
“不,是毒。”崔錦東現在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他喘了一會才繼續說,“讓人保護好夏夏。”
喬正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而是全神貫注地讓車子在深夜的山路上跑出安全限度內最快的車速。
慕容夏前邊才因為一個“毒”字驚得瞪大眼睛,後邊就聽到崔錦東那句“讓人保護好夏夏”,心裡當真是如同被人抓了一把心臟的漲熱難言。
她想要和他說點什麼,可是看到他滿是冷汗的臉,又擔心和她多說一個字都是在無端消耗他的體力。
“夏夏。”像是感受到了慕容夏的糾結,崔錦東撐開沉重的眼皮,有些虛弱地喊了她一聲。
慕容夏飛快答道:“我在,有什麼我能做的事情嗎?”
“說說話吧。”崔錦東啞著嗓子說,“說說你的事情。”
心裡慌亂的慕容夏在崔錦東沙啞不堪的嗓音裡,莫名就找回了自己的冷靜。
她從自己包裡拿出乾淨的紙巾,細細擦掉崔錦東臉上和脖子上一層層冒出來的冷汗,想了想,開始說。
“其實我這個人真的沒什麼好說,非要說的話,可能就是被傅海欺騙,對他付出真心那段聽上去狗血精彩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