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成自然不知道,他的几句话,便改变了王凯旋这个大舅这么重要的一个决定。
他只知道,这位大舅两年后会升任市教育局局长,为整个丛南市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不管是为了自己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的未来,还是为了乡里兴建的小学和初中,还是双沟镇修的高中,还是为了千千万万山里娃的前途,他都不能把这个大舅给气得太厉害了。
出了院门,心有不甘来到日杂公司问了一下情况,心里更赌了。
公司的领导也是一个老革命,办事一板一眼,本公司担保人,还得要两个。
想了想前几天张翠兰说的话,感觉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在这个年代,想要办点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呀?
坐上了车,一路憋着气,想着这样那样的事,一句话都不想说。
老蔡想着这长路漫漫,无人聊天吹牛,也挺寂寞的,笑笑道:“小吴呀,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吴应成想得入神,不禁问了一句。
“李大哥,你说这个年代的领导,是不是都是死脑筋呀?”
老蔡一听,差点把手里方向盘都给甩了。
“你小子想找死吗,怎么能这么说领导呢?”
吴应成回过神来,正想解释,这位大叔稳了稳神,那目光竟然变得有些认同起来。
“不过吗,你这个说法,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咱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双沟镇的头陈镇长,他的脑筋就有点死。”
吴应成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听了这话,像是找到了知音。
甚至在那一瞬间,以为这个老司机也是个重生者。
“你是怎么知道的?”
“嗨,可别提这事了。
上个月十几号,他和赵镇长要去县里开会。
小何那家伙说他痔疮犯了,开不了车,就让我帮忙。
这一路上呀,他们二人为了这新镇规划的事,吵得是不可开交。
这个赵镇长呢,要按现在这个方案来。
这个陈镇长呢,又要按照兄弟城镇大湖镇的方案来。
赵镇长说了好多,听得我都入迷了,想着咱们双沟镇肯定能成为临县最漂亮的镇,可陈镇长就是不听。
还说什么,别人都这么弄,你现在这样弄,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镇政府?
又说别人大湖镇,房子都是抱成团的,看起来又紧凑、又繁荣。
而我们双沟镇,这一溜子下去,像是竹林一样,看起来像个啥。
还说赵镇长犯了左倾冒进主义错误,就像是打仗一样,眼前还没胜利呢,就想着怎么开辟新的战场了。
总之呀,对于现在这个方案,他是哪儿看哪儿都不满意。
就想把大湖镇给搬过来,然后啪一下放在咱们双沟镇就行了。
说这样保险,这样老百姓才没有话说。
弄死都不同意把这个方案往县里面报,气得赵镇长都想跳车了。”
“那最后陈镇长怎么又同意了呢?”
老蔡笑了笑,“说起这事来,我得给你透个底,你可别给赵镇长说。”
吴应成也笑了笑,“不会,不会,你说吧。”
老蔡这才道:“其实吧,在这之前,我对吴镇长意见还挺大的。
你看他,成天梳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一点都不亲民,典型的走资派。
直到这一次,我才知道,他真是个大大的好官。
他直接就给陈镇长说:‘老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这样吧,咱们就拿着这两个方案,先去让县里的专家看一看。
要是他们选了你的,这个副镇长我就不干了,这总可以了吧?’
陈镇长当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后来回来的时候,陈镇长就吊着个脸。
我想呀,肯定是赵镇长的方案通过了,果不其然,第二天赵镇长的规划图就出来了。”
吴应成和赵侃说了在河边蹲了那么多次,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这些事。
此时一听,这才知道,这个赵叔,为了他的几句话,在背后做了多大的努力。
不过,在这个年代,不愿意采用这个方案的,肯定不只陈镇长一个人。
正好随便问问民众意见,不能让赵镇长承受压力,而自己却在那沾沾自喜。
“老蔡,那你觉得,这两个方案,哪一个好一点。”
“当然是现在的方案好呀。”
“为什么这么说?”
老蔡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好像是捡到了钱一样。
“我们是司机呀,你看这街沿着马路修,咱们的上货下货多方便?
那像那大湖镇,一点都不方便,拉过货,个个卡卡的,麻烦死了。”
这个年代的司机,普遍都有文化,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也算是顺应时代潮流了。
吴应成自豪地笑了笑,道:“没想到赵镇长的魅力还挺大的,几句话就把你这个老司机给收买了。”
老蔡也笑着个脸,“你小子又胡说了不是,赵镇长用得着收买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吗?
只要是真心为咱们老百姓想的官,我老蔡肯定会支持他的。”
“是呀,只要真心付出,又怎么会缺少支持者呢?”
吴应成看着车窗外连绵起伏的大山,心中的郁结突然消解了。
就算现在大舅不明白自己,可当他看了自己的实际行动之后,肯定会转变观念的。
还有那些将来会反对自己的人,当他们看见自己的真心付出之后,定然也会抛弃陈旧观念和一已偏见,站到自己这一边来。
不过,吴应成没想到的是,第二个反对他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前世的第二个对手,他的幺爷爷吴德仁。
八月十日,吴应成早上五点钟就起了床,把生意上的事打理了一下,急忙带着工头来看镇政府平出来的地,这个吴德仁就来了。
他是队上队长,也是高岩村的村长,在生产队那会,还是生产大队队长,也算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了。
按照惯例,村里人修房挖地基时,都会让他来说上几句吉利话,以示尊重。
原本,吴应成想着这吴德仁前世和自己看不对眼,是不打算叫他来的。
可父亲抓着他说了半天,说吴德仁是他爷爷辈唯一一个在的人了,又是村长,让他无论如何,还是要让他来一趟。
不得已,吴应成昨天晚上,又亲自登门拜访,把他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