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便利店,程嘉穎決定進去血拼一波。半個小時過後,劉司機泊好車,張逸拎著剛剛血拼的成果還有程嘉穎一起上樓。
走到家門口,張逸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猛地轉身看著後面的程嘉穎。
“怎麼了?”
“你等我一分鐘。”說完之後,張逸把程嘉穎一個人留在外面,自己迅速開門,鑽進屋子,以超人般的速度將沙發上的充電器,文件,還有茶几上的啤酒瓶一股腦的塞進雜物間鎖起來,這才將程嘉穎請進門。
程嘉穎環視一圈,皮笑肉不笑的感慨:“還不錯,比我想的要好多了。”
張逸的臉黑下去,他敢打賭,程嘉穎此刻心裡一定很想笑。
最後程嘉穎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張逸把剛剛血拼的成果一件一件的放到冰箱。
程嘉穎坐了一會覺得無聊看到陽臺上陽光正好便走向陽臺。張逸剛剛手忙腳亂的也忘記將自己昨晚抽完的菸蒂扔到垃圾桶,恰巧被程嘉穎看見,她也沒多說什麼,拿起菸灰缸旁邊的一本書看了起來。
張逸收拾完冰箱一回頭便發現程嘉穎在陽臺上看書看得津津有味,隨手拿了個豆奶,他記得上次和王明傑逛超市的時候王明傑說女孩子基本都愛喝這個,想著有朝一日程嘉穎定能上門拜訪就拿了幾瓶儲存著。
程嘉穎聽見張逸的腳步聲匆忙放下手中的書,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窗外。
“啥時候喜歡量子力學了?”張逸將豆奶遞給程嘉穎。
程嘉穎從小就對物理有著很大的興趣,她試圖尋找過是否是家中長輩有從事物理學專業的亦或是基因中帶下來的,結果都不勞而獲,因為這個事情程嘉穎還險些覺得自己是撿來的孩子。
“我想喝白馬莊園。”程嘉穎繞開張逸的問題,引向了別的話題。
“誰告訴你的這個酒啊?”張逸並非聽不出來程嘉穎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只是隨著程嘉穎說的接下去而已。
“那個叫什麼明傑還是傑明的帥哥。”
“他可真是帶著你不幹好事。”張逸笑了笑,“白馬莊園在酒窖,下次吧,下次拿給你喝。”
程嘉穎點了點頭,接過豆奶,她並非有多想喝白馬莊園,而是不想張逸順著這個問題接著問下去,她雖然不知道張逸究竟是幹什麼的,但就單憑張逸的穿著,程嘉穎也能看出來張逸這次回國也並非他口中的特警那麼簡單。
“其實,女子也並非不能有一番大的事業,那些封建的思想都是過去式了。”
程嘉穎愣了一下,沒接話,只是笑了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女子無才便是德什麼的都他媽扯淡。”
程嘉穎家裡情況實在是太複雜,有個重男輕女教書先生的爺爺,更有個堅信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爹。
程嘉穎沒想到張逸能看自己看得這麼透徹,她轉頭看了一眼張逸。
“做自己想做的,沒關係,你的未來我負責。”
不知怎的張逸的一番話說的程嘉穎想哭,她轉過身,放下豆奶,起身坐回了沙發。
高中時一次偶然的機會張逸給程嘉穎送輔導資料,沒成想在門外便聽見了程父的責罵聲,從那之後張逸處處留意程嘉穎,這才知道了程嘉穎的原生家庭有多麼糟糕,他一直堅信,倘若不是原生家庭的拖累,程嘉穎散發出的光根本不是他能看得見追得上的。
愣了一會程嘉穎突然發現張逸的這座公寓與上次生日聚會的那一座竟有些相似,怪不得自己進來的時候覺得莫名的熟悉,她打開地圖看了一眼,原來真的是同一棟樓。
“我們去找楊凱傑玩啊。”
張逸沒想到程嘉穎這麼快就發現了,他也不迴避,“咋?一個帥哥不夠你看的?”
“你算帥……哥?”程嘉穎雙手叉腰,看她的樣子都準備好要下樓了。
看到這幅場景不知怎地張逸竟還有些吃醋,他放下手裡的咖啡,換了鞋,帶著程嘉穎下樓。
兩人在門口敲了半天門都沒見楊凱傑來開門,“是不是不在家,下次來吧。”張逸說道。
“不對吧,有吉他的聲音啊。”程嘉穎從小學音樂,耳朵自然比常人的要靈一些。
“興許是人家不想別人來打擾呢。”
“不行,我聽這個感覺有些淒涼,不對,悲傷,也不對,哎呀,你聽不出來嗎?”
張逸搖搖頭,這次並非他裝,他是真的沒聽出來。
程嘉穎堅信楊凱傑不對勁便一直在門口敲門,敲了大概有十多分鐘,才見楊凱傑來開門。
今日的楊凱傑形象上與往日的並無太大差距,但張逸是學心理學的,程嘉穎的第六感更是準的出奇,他倆知道,楊凱傑大概是真的遇上什麼事情了。
“你不知道別人不開門還一直敲門是不禮貌的嗎?”楊凱傑一臉冷漠的盯著張逸,轉念又看了看程嘉穎。
程嘉穎見門打開了一絲縫隙,便從楊凱傑身邊鑽了進去。
張逸一臉無奈的看著楊凱傑,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
楊凱傑沒關門,看著他倆坐在自己的沙發上也沒多說話,抱起吉他繼續彈唱。
程嘉穎不只是耳朵靈,鼻子更是靈,“你喝酒了?”
楊凱傑沒說話,繼續彈琴。
“怎麼了?”張逸已經覺得事情不簡單了,身為一個特警,隱藏自己的情緒是每個人的必修課。
楊凱傑本不想多說,但張逸都開口問了,自己說沒事也不太可信,所以便避重就輕的說了不怎麼重要的,“被甩了。”
那天晚上王明傑走了以後,楊凱傑又接了一通電話,是自己的女友打給自己的,電話的主要內容就是,受不了異地戀還是分手,楊凱傑不是那種愛糾纏的人,便一口答應了。
張逸沒說話,他想著原來楊凱傑還是個情種。
程嘉穎聽著楊凱傑彈的這一首紅色高跟鞋,實在是覺得楊凱傑變成今天的樣子,八成不是因為失戀。
張逸看楊凱傑不願過多與人交流便拉著程嘉穎上樓,程嘉穎沒說話拿起手機給張逸發了條信息。
“別說話,聽完這一首。”
“該怎麼去形容你最貼切,拿什麼與你作比較才算特別……”
楊凱傑沒有換曲子只是單曲循環那首紅色高跟鞋。
程嘉穎與張逸走後,楊凱傑依舊坐在吧檯的椅子上,單曲循環,不知彈了多久,他放下吉他,走向浴室,放好了一盆溫水,自己鑽了進去。
他拿起以前執行任務的防身小刀,刀片閃出冷冷的寒光,往蒼白的手腕處狠狠劃下!
手腕裂開了一道狹長的口子,煞白煞白,慢慢地,鮮血從傷口裡沁出,然後,鮮血突然湍急了起來,噴湧而出,如迸裂一般!
一滴……
一滴……
一滴……
順著手腕,血珠滴在溫熱的水面,如同一朵朵在黑色的夢魘中綻開的血紅色的花朵。
慢慢地他閉上眼睛,流血的手腕慢慢滑進水面之下。
一絲殷紅的血線緩緩地從割裂的手腕處輕輕蕩蕩飄湧上來,源源不斷地,鮮血如同一條細細長長的線在水中妖豔地搖曳,然後盪開,嫋嫋的白色霧氣中,透明的水漸漸變成透明的紅。
在漆黑的眩暈中,他開始回想曾經參加過的葬禮,也許自己的葬禮上不會有任何人,畢竟他們從不認識真實的自己。
他開始幻想,另一個世界,也許不會這麼孤獨,也許會有人在乎自己,也許他們可以記得住自己的名字。
他這輩子救了太多人,可終究沒人願意在黑暗中拉他一把。
程嘉穎答應好程母今晚要回家吃飯,等到家家已經是下午六點,一回家程母就做好了飯菜,程嘉穎進衛生間洗了洗手便坐在了飯桌前。
程母看著心不在焉的程嘉穎,“怎麼了?燈都沒關。”
程嘉穎搖了搖頭,沒回話,吃晚飯的時候她一直在回想下午楊凱傑的狀態,她越想越覺得不對,還沒等吃完晚飯,便招呼都不打一聲的跑進臥室關死門,撥通張逸的電話。
張逸接到電話時只覺得是程嘉穎閒來無事想聊幾句,“怎麼了,小兄弟?”張逸打趣道。
“我還是覺得不對,張逸,你下樓看看楊凱傑吧。”程嘉穎焦急地說道。
程嘉穎是女生又容易多想,八成是被嚇到了,哪一個失戀的人不這個狀態啊,張逸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嘴上還是應了程嘉穎,畢竟他不想程嘉穎覺得自己敷衍她,何況光聽她的聲音就能聽出來她很著急“好,我去看看。”
掛了電話後,程嘉穎還是不放心,“媽,我出去一趟,買點東西,馬上回來,有事打我電話。”沒等程母回話,程嘉穎拿上外套和充電寶衝出了門外。
張逸在楊凱傑家敲了二十分鐘門也沒人來開,他覺得楊凱傑八成是出門了,正準備上樓回家,程嘉穎打來電話。
“我知道沒人給你開門,我馬上到小區門口了,還帶了開鎖公司的人,快來接我。”
張逸還沒回話,程嘉穎便掛了電話,再打電話便是正在通話中,無可奈何之下張逸只好先去門口接程嘉穎。
五分鐘後程嘉穎和張逸還有開鎖公司的大爺到了楊凱傑家門口。
“需要多久?”程嘉穎問道。
“這個鎖難開,估計得半個小時。”
“我給你加錢。”
“你給我加錢也不行啊,不是錢的問題。”大爺一臉無辜的看著程嘉穎。
“你的工具箱我買了,你可以走了。”久站在一旁的張逸終於開口說了話,順便遞給了大爺五張紅色的鈔票。
程嘉穎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張逸,“你瘋了?”
張逸沒回話,從程嘉穎的頭上摘下一枚卡子,不到三十秒,門開了。
程嘉穎正準備往裡衝,被張逸攔下,“你下去打120,我進去找人。”
程嘉穎隨了母親暈血,張逸怕她難受便不想讓她一同進入。
程嘉穎點了點頭,“好。”說完,她便扭頭朝電梯間走去。
張逸一進門隱約聽到水流聲,他遲疑地走到浴室門口,半開的門,從裡面淌出來的水如被鮮血染紅了般刺目驚心,隱約可以看到黑色的大理石浴缸裡,有人影蒼白得彷彿一朵枯萎的白蓮花,溫熱的水流從水龍頭源源不斷地流淌,浴室裡充滿了白色的霧氣,地面滿是鮮紅的血水……
此時,救護車正好開到公寓樓下,張逸幫襯著醫生將楊凱傑抬上救護車,“你先回家吧,回去的晚了你母親該擔心了。”
程嘉穎搖搖頭執意要跟上車去,張逸想著此時她回去也休息不好便讓她上來了。
搶救室門口,一男一女坐在長椅上,神態自若,冷靜自如,從他們的行為舉止神態樣貌上竟看不出半分剛剛的險情。
“你還會開鎖?”程嘉穎開口打破了寂靜。
張逸點了點頭,“為什麼能想到楊凱傑會自殺?”
“不知道啊,直覺吧。”程嘉穎仰著頭笑了笑。
“他與你本沒有聯繫,這麼一折騰,對你沒有好處啊。”
“不想要好處,只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程嘉穎回答道。
“任何一個?”張逸扭頭看向程嘉穎。
程嘉穎點了點頭,“對,包括你。”
張逸看著目光異常堅定的程嘉穎,腦海裡突然迴盪出那天在車上蜷縮成一團的她還有在會展中心掌控全局的她,其實現在眼前這個溫溫柔柔的她才是真的程嘉穎吧。
好在程嘉穎和張逸趕到的及時,楊凱傑只是失血過多,沒等楊凱傑甦醒,程嘉穎便回了家。
程嘉穎到家已是凌晨,程母為她留了一盞小燈,桌上放了張紙條,“鍋裡有小米粥,微波爐熱30秒。”
程嘉穎從小就是程母一個人帶著她,這麼多年她也不能算單親家庭但勝似單親家庭,畢竟別人的父親最多是拋妻棄子,但程董事長不一樣,拋妻棄子什麼的在他面前都是輕的。好在程母為人善良,性格獨立堅強,所以程嘉穎感受到的愛不比其他人的少,即便是這樣還是替代不了原生家庭給她的傷害。
楊凱傑醒來已是隔天中午,他一睜眼就看到在床邊趴著小憩的張逸。
“一晚上都沒回去啊。”楊凱傑一直以為自己跟張逸之間的關係最多算同事,甚至只是認識而已,未曾想張逸能為自己做這麼多。
張逸聽見聲音,揉了揉眼睛起身,“放心,就是手腕上是會留疤痕,這樣也好時刻提醒你,以後別幹傻事了!醫生剛剛來走了一趟,各項指標正常。”
在衚衕裡轉累了,兩人決定去張逸的公寓呆一會。
“張組長還愛管這種閒事了。”楊凱傑笑著說。
還沒等張逸回答,門口走進來了一位女護士,手裡提了個飯盒,“這是一位女士託我轉交給你們的,說是等這位先生醒來儘快喝下。”
張逸接過飯盒,點頭致謝,“看了吧,不是我多管閒事啊。”他擰開飯盒的第一層,一張灰色的便利貼上寫了一行字,“不是我做的,點了雞湯的外賣,趕緊讓楊凱傑喝了!”那字體並非大家閨秀的秀氣,而是闖江湖男子的豪氣。
張逸無奈的笑了笑,“原來不是給我的啊。”說完盛了一碗遞給楊凱傑,順道把便利貼也遞給了他。
楊凱傑接過碗,看了一眼便利貼,“原來是這丫頭啊。”楊凱傑臉上雖然並無半分表情,實則心裡樂開了花。”
張逸打開了第三層飯盒,一份精緻的牛肉飯呈現在他的眼前,附了一張粉色的便利貼,“給你噠,大兄弟,涼了就熱熱,我看前臺有微波爐哦,你值得擁有。”
兩個大男人吃完了姑娘送的飯菜,坐在一起聊天。
“你說一個姑娘哪裡來的勇氣,竟然還談直覺。”楊凱傑笑了笑。
張逸剝開一個橘子遞給楊凱傑,“她啊,滿身灰暗,卻總想著給別人一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