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落，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到马车边，踩着凳子上车。
冬日里的冷风冻人，柳云儿脸色难看的要命，只能上了柳青青在的那辆马车。
一进马车，便觉得简陋非常，垫子不够软，马车内竟然也不放炭炉，在这样的冬日里，哪怕路途不长也足够冻人了！
完全比不上柳明汐她往常坐的马车！
柳青青还暗暗笑话她，柳云儿哪里看不出柳青青的眼神意思？
柳明汐当真是小心眼子，竟然面上也不知道装一装，连马车都要分开坐，生怕其他人不知道她们出了矛盾。
也不怕其他人知道她们姐妹不合，笑话柳家内宅不安宁！
她在心中不满愤愤，冷风顺着马车帘子钻进来，冻的她手中的汤婆子都没了温度。
她缩着手在袖子中，抿紧唇瓣，这下是真脸色发白。
马车一路哒哒，到了镇国公府前，遇见不少达官贵人停着马车，进门去贺寿。
管家守在门口迎客，一瞧见柳家的马车，立刻从门口台阶上下来，站在打头的马车前，一瞧见柳明汐下来，高兴道：“呀！小姐与孙小姐来了，快来人牵马车，两位孙少爷想必也在后边的马车里，这里风大，小姐您快同孙小姐进去。”
柳家一行人纷纷从马车上下来，跟着管家进大门，而后被分开带向女宾与男宾席位。
洛绾绾分开前叮嘱柳明决：“看着些你弟弟，莫要让他莽撞，闹些笑话，今日可是你们外祖母五十大寿，安分些。”
柳明决笑着应下，柳明耀想要嘟囔几句，被柳明决拽走。
柳明汐安静的跟在洛绾绾身旁，打量着镇国公府中熟悉的景色。
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看见过这些熟悉的场景与面孔了。
她们走进女宾席位，当即不少夫人带着自家女儿同洛绾绾她们行礼问好。
柳家权势不如洛家，不值得这么多小姐夫人郑重，可架不住柳家的主母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是被今天寿宴主人捧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女儿。
她们自然得小心着讨好。
入了女席，屏风与帘子拉起来挡住冷风，席间又摆了炭盆，温度变得温暖。
柳明汐将手中的汤婆子给了翠玉，让她帮自己拿着，觉得有些热。
翠玉在一旁小声提醒：“小姐，你身子才刚好呢，不能解披风。”
柳明汐无奈，只能作罢。
洛绾绾已经同夫人们热络的聊起天来。
“这几位小姐，都是柳夫人家的女儿吧？瞧瞧这各个出落的花容月貌的，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柳青青与柳云儿娇羞的笑了笑。
柳云儿长得娇弱，弱柳扶风惹人怜爱，像是水中芙蕖，婀娜亭亭。
柳青青长得没有柳云儿好，却也是位娇媚的美人，与柳云儿有些眉目相似，但风姿各有不同。
唯独一旁的柳明汐，安安静静的，带着面纱，只露出眉眼，眸子倒是瞧着很沉静温婉，带着淡笑，眼尾弯弯。
柳明汐貌丑无盐，面上有胎斑，这是京城名门中，众所周知的事情，倒也无人敢在洛绾绾面前多嘴多舌，识趣的略过柳明汐，没去多问。
她们的重点都在柳云儿与柳青青身上。
向来这种宴会带上两个这般大的庶女，便是有了想要相看人家的心思，她们各自府中谁还没几位要娶妻的男儿郎呢？
“不知道两位小姐年芳几何？”
“是呢，瞧着各个出落的如此美丽，想来也快及笄了吧？”
洛绾绾颔首：“汐儿与云儿都已经十四岁，马上就快及笄，青青十三，再过两年也到了及笄的时候。”
她如此一说，诸位夫人心中愈发明白，今天这场就是冲着带女儿出来亮亮样，若是有相看的上的人家便可准备着去说亲，要是合适趁着及笄前先定下亲，及笄后便能成婚了。
虽说柳家不如洛家，但也不差，再者中间到底牵扯到了为主母是洛家的，若是娶了柳家女儿，就算不是嫡女，也能迂回着同镇国公府攀扯上亲戚关系。
倒是门可以说的亲事。
不过可惜，若是那柳家嫡女模样说得过去，娶她才是最好的。
洛绾绾不喜欢自家女儿遭人打量，偏头温声道：“汐儿云儿，还有青青，你们姐妹三人便去同那些闺秀们说说话，母亲在这里陪夫人们。”
柳明汐几人应声，去了闺秀们聚堆的地方坐下。
已经有不少人到了，柳云儿走过去，一眼瞧见自己相熟的户部尚书嫡女崔婉柔。
她眼眸一亮，在崔婉柔身旁坐下，崔婉柔也高兴得很，小声唤着：“等了你许久，可算是到了，我娘还说你今日不来呢。这不是来了吗？”
崔婉柔乃是嫡女，若按身份论，柳云儿本是同她玩不到一处去，更不要提交好。
亏得从前柳明汐处处带着柳云儿，给了柳云儿同这些嫡女闺秀们处好关系，获取她们喜欢的机会。
柳明汐在一旁冷眼瞧着。
这崔婉柔与柳云儿关系最好，在一众闺秀里，没少帮柳云儿打开关系。
柳云儿见到她，怕是少不得要去装腔作态一番。
果然，崔婉柔高兴的想要去牵柳云儿的手，可是方拉住她的手腕要继续说话，柳云儿便黛眉微蹙，轻轻“嘶”了声。
崔婉柔吓了一跳，松开手问：“云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分明没用力啊？
柳云儿勉强笑着摇头：“无事，只是手腕有些疼。”
崔婉柔立刻急了：“怎么会手腕疼？你受伤了？好端端的，是谁伤的你？”
柳明汐垂着眸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听着柳云儿说话。
柳云儿小心的瞥了柳明汐一眼，摇摇头：“是我的不是。前些日子我犯了错，母亲罚我抄女诫，才弄成这样。”
崔婉柔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见她葱白的手指上竟然缠了绷带，惊讶万分，随即心头涌起怒火！
这是抄了多少，才能将手腕与手指伤成这样？
柳家的嫡母竟然苛待柳云儿吗！？
从前柳明汐与柳云儿交好，也只是装出一副样子，给外人瞧的吧？
柳云儿因着是庶女，也不知道在柳府受了多少嫡母磋磨！
崔婉柔心中生气，再瞧着在一旁好端端坐着，与柳云儿生分许多，显然是连样子也不愿意做的柳明汐，更是怒火中烧！
她语气忍不住有些阴阳怪气：“云儿，你便是生错了府邸。若是我母亲，便从不会苛待庶女。唯有那些气量狭窄，心中怨妒的嫡母才会苛待嫡女，好在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我府中的弟弟妹妹，也从未被苛待过。”
柳云儿轻轻瞥了柳明汐一眼，刚要笑着说几句软话，便听一侧出来一声轻笑。
少女的声音清脆明快，连笑声也显得朗朗明媚：“说的是。尚书夫人身为主母，将后宅治理的极好，尚书府中想必也不会有庶女犯错，招致主母责罚。若是我母亲也有这样好的管家能力，有这样听话的庶女便太好了，定然能省心不少。”
崔婉柔怒火微滞，连神情都僵住了。
柳明汐好好的，怎么不生气，还夸起来她母亲了？
她也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柳明汐话中意思，是在说柳云儿犯了错，才会被罚的这样狠。
崔婉柔眉尖轻轻蹙起来：“犯错？那好，既然如此，你说说，云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被罚成这样？你可莫要说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届时你母亲的名声坏了，与我可没干系。”
可若是真有什么大错，那便是柳云儿这庶女在糊弄她，想拿她当枪使！
柳云儿忍不住咬牙，想不到柳明汐怎么突然之间如此牙尖嘴利！
她不是该因为崔婉柔的话气恼，同崔婉柔吵起来吗！？
崔婉柔的声音大了些，引起周围闺秀们的注意，一道道隐晦的视线扫过来，想瞧瞧这庶女到底是犯了大错，还是柳家的主母苛待庶女。
崔婉柔目光灼灼的盯着柳明汐，等着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柳云儿却被四周打量的视线弄得坐不下去，小心的克制住自己去打量柳明汐的视线。
她的指甲掐在掌心，觉得自己今天似乎走了一步昏招。
柳明汐只是笑笑，见到柳云儿这副紧张的模样，只能任她宰割，柳明汐便觉得很是有趣，连心情都畅快了许多。
也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今天柳云儿还有没有空同轩辕贺谈情说爱。
想来还是有的，就算柳云儿没这个心思，轩辕贺却是对柳云儿心爱至极，定然会主动同她接近。
柳明汐轻声道：“崔小姐真是为难明汐了，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庶女不懂这些规矩，我却还是要懂得的，便不说出来让各位小姐见笑了，也免得说出来，对家中庶妹名声产生影响。”
她轻飘飘的看一眼柳云儿小题大做包裹住的手指，对崔婉柔道：“崔小姐不必太担心，只是罚抄了十次女诫，也算不得多么严重的惩罚。”
家丑？
什么家丑能对柳云儿的名声有影响？
一道道视线扫向柳云儿，暗含嗤笑。
这庶女也真是上不得台面，竟然把后宅事务拿到大庭广众下，让他人知晓。
当真是没规矩。
“你且说说，不过罚抄十遍，她那手怎么包成那样？我还以为是挨了打。”
小姐们低声窃笑：“这谁知道，没准儿她愿意将布条解开让大家看看伤口痕迹有多严重，真坐实了她嫡母苛待庶女的罪名呢？”
崔婉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帮着柳云儿出气，出言讥讽了柳明汐甚至是柳夫人，可结果竟然只是抄了十遍女诫？
崔婉柔眉头皱紧，脸色有些难看：“只抄十遍，她的手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柳明汐还是那副含笑的模样，似乎气量极好，同崔婉柔脸色大变的模样全然不同，好似庶女坑害的不是她的亲生嫡母般：“那便要问二妹妹了。”
柳云儿急忙解释：“婉柔，你误会了，我手指包扎是因为先前自己不慎烫伤了手，这才在抄书的时候让伤势加重了些，并非全是抄书的缘故。这罚也是我应当挨的，是我管教下人不严。”
她避重就轻，还抬手去拉崔婉柔。
崔婉柔原本有满腔的怒气，可柳云儿确实只是提了一嘴自己被罚抄书的事，其他的还没来得及多说，自己便急匆匆的忙着帮她出头。
这样想来，在这里闹了这么一场，反倒好像是她的不是了？
崔婉柔心中很是不舒服，但低头瞧一眼柳云儿那副勉强露出笑容，眼中带着希冀与请求的模样，她又心软下来，觉得到底是她自己的错。
是她误会了柳云儿的意思。
崔婉柔坐回位置，但周边听了一耳朵的小姐们垂下头，低声交谈开。
“原来是管教下人不周，这算什么家丑？管教下人而已，管的不好学便是，有什么？”
“管教下人不周便要罚抄十遍女诫，我觉得有些重了吧？下人而已，好端端让小姐受罚做什么？”
“我可不信，你瞧她激得崔婉柔都替她出头了，可柳明汐几句话便将崔婉柔压了回去，她半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一瞧便是不占理。”
“对呀，柳明汐还说会影响柳家那庶女名声，管教下人不严这种小事，如何影响名声？我看她就是避重就轻，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嘘，小声些，若是被听见便不好了。”
柳云儿坐在席间，隐隐约约听着闺秀们之间的讨论声，指尖恨不得将手中的帕子，都戳出一个洞来。
这些人都知道些什么！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
可还不得柳云儿想出什么法子来，寿宴便开始了。
洛家的丫鬟到席间来，请各位夫人小姐都去宴会大厅。
小姐们起身，询问着自己贴身的丫鬟，可有仪容不表。
去了大厅，便要同那些外男见面了，可不能让自己丢脸！
小姐们动作慢些，翠玉也想打量下自家小姐今日的衣裳首饰可有哪里不妥。
柳明汐起身，全然不在意这些，偏头同翠玉说：“将东西拿好，我们去拜见外祖母罢。”
洛绾绾瞧见柳明汐，立刻过来同她携手走进大厅，低声说：“稍后要将寿礼献给你外祖母，汐儿可准备好了？”
她私底下问过柳明决与柳明耀，却各个都不知道柳明汐到底准备送什么。
不能为柳明汐把把关，心中有些担忧。
柳明汐低声说：“娘，您放心就是。”
到了大厅，柳明汐一眼见到自己的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