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舒蔓已經做好了飯，正好是飯點，呂靖就留草蜢吃飯。
呂振興也從磚窯回來，看著呂靖和草蜢帶回來的筒子錢，擰著眉頭說：“這就是土疙瘩呀，折騰了一天，就這？”
“爸，這叫筒子錢，角八一斤收的，沒多少本錢，但只要能開出幾枚好錢，我們就賺翻了。”
“你這都是從哪裡學的彎彎道道？”知道上次呂靖賣銅錢掙了一大筆，但呂振興還是有些擔憂，“你這算不算投機倒把啊？你二叔早些年，就是因為投機倒把，被勞改了兩年。”
“放心吧爸，我這又不是在市場上賣，私底下的交易，誰管得著？”
呂振興想了想，總比以前呂靖遊手好閒要好，招呼大家吃飯，又讓呂小桃給裡屋的張萍送飯。
吃完飯之後，舒蔓收拾碗筷去洗，呂靖走進廚房問道：“有醋嗎？”
舒蔓拿了一隻小陶罐過來，不解的看著呂靖：“你要醋幹嘛？”
“要用。”
呂靖揭開罐蓋一聞，小半罐的酒醋，不是正規廠商生產的，當地人自家做的，一般都打多少兩多少斤這麼算，沒有包裝，自己帶著瓶子或者罐子過去。
又把呂小桃叫來：“去買點醋過來，白醋，先搞個五斤。”
“你要那麼多醋幹嘛？”呂小桃也蒙了。
“說了你也不懂，快去！”
“給錢。”呂小桃把手伸到呂靖面前。
“我勒個去，前幾天不是剛給了你一百嗎？”
旁邊洗碗的舒蔓輕聲說：“小桃把錢放在我這兒了，你要我現在給你拿。”說著伸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水漬，這還是第一次舒蔓主動要給呂靖拿錢，主要是這錢本來就是他的。
“算了！”
呂靖揮了下手，又給呂小桃拿了十塊錢。
“剩下的給我嗎？”
“給你！”呂靖很無奈的說。
呂小桃歡呼雀躍的出去，心想阿哥從不管柴米油鹽的事，五斤醋竟然給他十塊錢，她太有賺頭了。
買散裝的就可以了，五斤……不，買個三斤半吧，應該看不出來，如果看出來了，就說自己拿不動。
他們縣城最好的散裝醋也超不過五角錢。
舒蔓把碗洗完，呂靖讓她半鍋水，又讓草蜢把今天收來的筒子錢下到鍋裡。
“這是……”舒蔓越來越不理解了。
“煮錢。”
草蜢也很不懂：“靖哥，這銅錢還要煮啊？”
“當然啦，要把銅錢上面的土鏽除掉嘛！”
煮的同時，呂靖從牆邊拿了一根竹掃帚過來，把掃帚柄拽出來，伸入鍋裡輕輕攪動，又跟草蜢說：“這是開筒子的第一步，你要記住了，以後自己學著來。”
草蜢認真的點點頭，聚精會神的看著鍋裡，在呂靖的攪動下，隨著水溫升高，本來粘在一塊的筒子錢，有些就分開了。
整鍋的水變得無比渾濁。
等到鍋裡的水要沸騰，還沒沸騰的時候，呂靖讓舒蔓去拿一隻大瓦盆過來，用笊籬把銅錢撈上來，放入其中。
其中有些銅錢還有麻繩串著，不得不說質量也真好，埋在地裡這麼久也沒被蝕斷。
呂靖拿剪刀來剪斷，把散落的銅錢先拿出來，挑出一些鏽蝕不嚴重的，拿著乾毛巾用力擦幾下，大片的土鏽也就擦掉了，剩下一些青綠的鏽色也不管它，擦了反而不值錢了。
“這些都是清朝的銅錢，清承明制，順治年間開始制定錢法，錢式在順治末期就基本確定下來了，正面為漢字錢文，背面為滿文紀局，你看這是一枚順治折二，就是寶泉局的，在30年後，賣個5000塊錢不是問題……”
趁著這個時機，呂靖在給草蜢普及一些古錢幣的基本知識，但草蜢腦袋就像一團漿糊，什麼順治五式、康熙20詩文套錢，什麼合背錢、合面錢，什麼生坑、熟坑、水坑……草蜢彷彿置身一個黑暗的深淵，我是誰，我在哪裡？
然而一邊的舒蔓卻聽的入神了，同時也很驚訝，呂靖怎麼懂得這麼多東西？
他不就初中文化嗎？
可是回想起來，她跟呂靖結婚三個月，好像並沒有好好了解過他，她媽見錢眼開，看到呂家開出的彩禮，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把她嫁過來了。
跟這個時代的很多女性一樣，雖然提倡自由婚姻，但很多時候她們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嫁過來之後，呂靖吃喝嫖賭，一樣都沒落下，而且經常家暴，好在公婆對她很好，這也是唯一讓她覺得寬慰的地方。
她以為自己會這樣暗無天日的過一輩子，但最近好像發現呂靖不一樣了。
這時呂小桃買醋回來，裝在一隻塑料桶裡，舒蔓在孃家的時候就跟柴米油鹽打交道，一眼就看出這丫頭又缺斤少兩了。
很是無語的瞪她一眼。
“快去做作業！”舒蔓連忙把她給支開了。
呂靖把醋倒進瓦盆之中，沒過銅錢表面就可以了，說：“泡一會兒吧，買不到專門的除鏽劑，只能用醋了。”
接著把剛才挑出來的用乾毛巾沒擦掉鏽跡的銅錢，進一步清理，拿了削鉛筆的小刀和堅硬的毛刷過來，一點一點的挖，不停的刷，一些咬的沒那麼牢的浮鏽就被清除下來，擦不掉的也就算了。
這個過程雖然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但極為繁瑣和枯燥。
呂靖也不浪費這些時間，把價值比較高的挑出來，普品就不管它了。
很快，草蜢和舒蔓也坐下來幫忙。
“草蜢，現在我跟你講一講古錢幣的鏽色吧。”呂靖拿起一枚銅錢說，“很多人把鏽色當成了包漿，但如果要細分的話，二者是有區別的……”
草蜢就像孫猴子聽到了緊箍咒似的，忙道：“靖哥，要不你下次講？剛才你講的我還沒消化呢。”
呂靖無奈的笑了笑，知道這傢伙是個學渣，學習和接受能力太差，尤其是這些之前跟他是兩個世界的知識。
大約兩個多小時，呂靖把泡在醋裡的銅錢撈出來，食用醋雖然溫和，但也不能泡太久，否則會傷害到包漿。
一大半的鏽跡都被醋酸給咬掉了，呂靖讓草蜢拿去外面的水龍頭清洗，食用醋的醋酸雖然腐蝕性不強，但殘留在銅錢表面對以後的保存會有影響。
即便這些是要賣給別人的，短時間內看不出來，但該遵守的規矩還是要遵守。
接著還是依照老方法，挑出一些價值比較高的，用鉛筆刀和硬毛刷清除沒被白醋泡開的浮鏽，一些根鏽和透骨鏽，人力所不能為，就放棄了。
這一忙，就忙到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