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直持續到深夜，高登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腦袋上雖然被開了個洞，不過此刻已經癒合了。
劇痛使他的全身都被汗水溼透，身體一時之間虛弱到了極點。
雖然他的肉身擁有了兵器之力，但歸根結底，還是血肉之軀，他還是個人，需要人類的一切。
深吸了一口氣，高登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杜詩語家裡，舉目無親，唯有自己的女兒和杜詩語，成為了他現在最親近的人。
何況，杜詩語還是孩子的母親，雖然高登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但有些事，必須要面對，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陳峰的突然出現讓他很意外，在他對陳凱的瞭解中，他並沒有這樣一個二哥，陳家除了家主陳志豪在黑白兩道叱吒風雲，剩下的就是他的長子陳蒼與這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陳凱了，而今突然冒出來個陳峰，而且槍法還極為不錯，屬實出乎了高登的預料。
杜詩語家裡的燈還亮著，遠遠的，高登就見得她站在陽臺上，穿著一身紅衣，雙指夾著一根菸，默默的抽著。
過往的歲月中，杜詩語是不吸菸的，高登很清楚這一點，此刻不禁皺起了眉頭，直覺告訴他，杜詩語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敲了敲門，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高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看著他滿身的血汙，杜詩語長長嘆了口氣。
“大仇得報了？”
高登苦笑，搖了搖頭，“曉曉呢？”
“被我送去了外婆家。”
高登點點頭，脫掉自己沾滿血汙的外套，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裡。
“高登，告訴我，你活下去的動力是什麼？”
“仇恨。”
“仇恨是什麼？”
高登愣了愣，“不殺了陳凱，我絕對不會罷手。”
杜詩語凝視著他的臉，很久之後突然笑了，“仇恨這個東西，是永遠不會終結的，當你殺了陳凱，陳凱的家人也會像你痛恨陳凱一樣痛恨你！”
“所以你想告訴我，冤冤相報何時了。”
杜詩語點點頭，“人死不能復生，一切，向前看，這世界，還有值得你活下去的希望。”
高登嘆了口氣，“陳凱必須要死，這一次，我失手了，但下一次，絕對不會。”
“你想過曉曉嗎？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她怎麼辦。”
“她……還有你，畢竟，我只是個掛名父親。”
杜詩語苦笑，說到底，高登的心裡就沒有真正的接受這個女兒，試管嬰兒，而且由她所生，這個孩子，與姚伊一點關係都沒有。
“為了姚伊，你可以賠上整個世界，對麼？”
高登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杜詩語落淚，她很想說出那句話，為了你，我又何嘗不是賠上了自己的一切。
但是，她沒有，強行將那句話嚥了下去。
“我把曉曉送去外婆家，就是怕陳家的人會調查出她的身份，所以，暫時來講她還是安全的，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吧，我不會阻攔你。”
杜詩語打開冰箱，拿出兩罐啤酒，遞給了他一罐。
“喝一點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杜詩語轉身走向廚房，兩滴清淚順著她的眼角無聲滾落。
高登喝乾了啤酒，亦來到了廚房，看著她為他煮的面，忍不住嘆了口氣。
“對不起。”
杜詩語不語，亦未回頭，只是她的肩膀卻在輕輕的顫抖。
“解決了陳凱，我就會離開，不會把這份仇恨，帶給你，帶給曉曉，從今以後，你就當我死了吧，找個愛你的人嫁了，如果你願意，我會把曉曉帶走。”
“我不願意，她是我的孩子！”杜詩語開口，依舊沒回頭，自鏡子中映出的畫面，高登已經看見了她流滿面頰的淚水。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高登回頭，一步一步離開，悄悄的關上了門，留下那紅衣女子獨自一人，擦拭著臉上的淚。
“有些事……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不想你因為責任愛上我，所以，對不起了。”杜詩語自語，將煮好的面放在了桌上，看著它涼透，從子夜，到黎明。
“嘭嘭嘭！”
城外的一處荒山中，傳來陣陣槍聲，高登對著一棵樹，瘋狂開槍，由於被陳峰的槍射傷，他的身體在承受了十倍痛苦之後，自然而然的吸收了槍的力量。
不過熱兵器與冷兵器不同，開槍，需要準度，除了極高的天賦，沒有刻苦的練習是做不到的。
他的虎口，在淌血，雖然子彈都是從他手指中射出的，但槍支震動的後座力，還是存在。
陳峰的槍法極為精準，想要幹掉他，自己必須比他更強，以弱擊強雖然存在一定的勝出可能性，但微乎其微。
一直到清晨，高登才停下手，那棵樹，被他打的千瘡百孔，而他的槍法，也有了一定的進步，雖然比不上冷兵器熟練，但也過得去。
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看著面前流過的河水，他的心，不禁顫抖起來。
“姚伊……”
河水中，似乎倒映出了那個女人的影子，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我不是不能忘了你，我是不想忘，你給了我人間一切的美好，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人的生命裡，會遇到很多人，每一個，都是過客，就像路過的車站，你不能永遠停留，留下一些回憶，就已經足夠。”河水中的倒影開口，微笑著對他說。
“不要……我怕……你回來，求求你。”高登落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對著河水中被他念想出來的女人，他哭了。
“高登，別這樣，人間有愛，我並不是你的唯一，你這樣下去，我也會痛苦，愛一個人，不一定跟他走到一起，只要你過得好，我在另一個世界裡，也會看著你微笑。”
“沒了你，我怎麼會過得好……”
“傻瓜，你還有她們呀，那些愛你的人，那些值得你愛的人！”
水面波動，高曉曉的影子一閃而過，突然升起的朝陽投來一道光，照在水面上。
恍惚間，他看到了另一個人，一身紅衣，帶著滿臉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