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那句“侯府靠她”的话,更是说明老太君心中已经承认了林依的侯府主母身份。
林母喜不自胜,更正襟危坐,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地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后,众人告别院中回到东院。
回去的路上,林母仍旧一脸恍惚,一面为林依自豪,一面又哀叹她新嫁又失了夫君。
相比林母心绪复杂,林父经验老道,在老太君又是放低姿态,又是给足林家面子先行赔礼道歉的烟雾弹里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重点。
林父单名一个“裴”字,生的颇为儒雅,呷了口茶,待点翠与玉楼出门后,立即放下茶杯,开口询问道,“依儿,老太君今日告罪所为何事?”
林依将遭遇暗害一事仔细说了,望着林父越蹙越深的眉头,她淡然一笑,明亮艳丽的五官盈着自信与希望,“请爹娘放心,女儿既已出嫁,便不再是那个守在闺阁里的小姑娘,侯府虽大,终究会有女儿的立足之地。”
林展诧异地瞥了一眼林依,今日一来,林依的表现就令他吃惊不已,如今一句话更是让他刮目相看。
他是看着林依长大的,没人比他更了解她,可眼前的林依与他记忆中那个嚣张跋扈,品位辣俗的嫡亲妹妹相距甚远,无论是说话做事还是待人接物,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你长大了,爹很欣慰。”
想当初,林裴留她在府中,不急着为她选婿,一是因为林家在商城郡站得稳脚跟,家中殷实,就算是招赘婿也不是不可,二是林依长得美艳,性子又实在骄横,吃穿用度非一般人家养得起,若是不仔细挑选一番,草率定下婚约怕是会将她推入火坑。
可谁知,留来留去,林依竟被正阳候看上。
林依起身,并未避讳林家人,将藏在床内暗格里的半箱金砖和大部分银票取了出来。
“侯爷去了,如今的东院由我做主,他的私库已经并入我的私产。”林依将箱子放在桌前,轻轻掀开箱盖,露出里面半箱金灿灿的金砖,“这些金子和银票,爹娘,你们收着。”
“这……”
三人被林依如此豪横的撒钱动作震惊地薄唇微张,双眸瞪圆!
林家有商铺,可所有商铺一年的利润也不足以融成眼前的一块金砖,更别说还有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单是守着这些,一辈子吃穿也就够了!
林依嫁入侯府的嫁妆里都有什么,他们做父母的再清楚不过。
难怪世人都想攀高枝嫁豪门,正阳候府也不愧为超一品的爵位,他们的女儿真是有福气!
震惊过后,林父摆手拒绝道,“你且留着,你腹中的孩子是侯爷的遗腹子,京都不比商城郡,需得处处用钱。”
林依笑着将箱子往两人身边一推,“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爹娘养育女儿,也该是女儿报答的时候了。”
林父林母对视,均在彼此眼中见到了掩饰不掉地惊愕。
林家与正阳侯府门第相差太大,高嫁的女儿几年不能见到亲生父母也是常有的事。林依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她在侯府过的很好。
“好,娘替你收着,若是有一天,你不……”话说一半,林母突然哽咽,悲从心中来,她心疼林依新嫁丧夫,独自在侯府面对明枪暗箭。
“娘安心,我没事。”林依轻抚林母肩头,低声安慰她,“我还想请教娘如何养胎呢。”
林母擦干眼泪,强颜欢笑,“娘都告诉你。”
林依抬眸,嘴角噙着笑,“兄长,可否替妹妹开家药铺?”
“药铺?”林展怔楞,“为何要开药铺?”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但很多穷苦百姓看不起病,抓不起药。我想着拿出些银子来,定期为商城郡的百姓们义诊,这也算为侯爷积福,为我腹中的孩子积福。”
“开!”林母抢先应下,“展儿,回去便去找个大夫坐诊,每个月义诊所有费用由府上出。”
林家由林父做主,林母从未插手商铺之事,但她听闻林依在侯府遭受暗算,还在孕期便将下手之人杖毙,她便觉得有些损阴德。
能为林依和腹中胎儿行善积福,这种事多多益善!
午间用膳时,林母瞧见东院有自己的小厨房,安心不少,转头叮嘱林依,“你现在的吃食一定要精心,别什么东西都乱吃,有些寒凉之物最好别碰。”
“府上每七日便有大夫进府请平安脉,我也不是嘴馋之人,娘就放心吧。”
林母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肚子,虽然眼下一片平坦,但一想到那里面住着她的小外孙,她便怎么看怎么欢喜。
当下亲亲热热地拉着林依的手,“孩子重要,你更重要,只要你好好地,娘就高兴。”
若说之前林依只是单纯想为原主尽孝,可听到林母真心为她考虑,林依受到极大触动。
侯府上下敬重她,是因为她是颜暮云的继室,老太君对她好,是因为她肚子里有颜暮云的遗腹子。
只有林母,林母对她的爱是最为单纯的母爱,不因她身怀有孕就不考虑她的感受,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
上一世,林依是私企的高管,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和应付不完的酒局,职业装,高跟鞋,精致地妆容是她生活的标配,看似活的潇洒,实则疲累无比。
家里人一直为她放弃家传医学而耿耿于怀,可从未有人真的问过她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顺从的,听话的能够继承医学传承的乖女儿。
他们对她的爱,只因为她放弃了从医而打了折扣,那份爱里掺杂着期望过后的失望,不再纯粹。
“娘,对我真好。”
林依喉头一阵酸涩,她动容地靠在林母肩头,感受这一刻的母爱。
林家四人在侯府团圆,京都外的偏僻山林中,一座环境清幽的林中小筑静静伫立。小筑四周种满了青绿的竹子,竹叶掩映,将石径罩满阴影,清风拂过带来一片清凉。
屋内,满身擦伤的天一守在炉火旁煎药,浓烈刺鼻的药草气飘散在空气中,将周围竹林染上丝丝清苦。
身后传来脚步声,天一猛地回头,手中用来扇火的扇子直直横在来人面前,将人吓了一跳。
看清此人面容,天一尴尬的收回扇子,“洛大夫,对不住。”
洛尚一脸怒容,鼻下花白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举起手中的柴火棍接连往他后臀处招呼,“老夫有没有说过,不让你动武,不让你动武!若天下的病患都如你一般,还要大夫作甚!”
天一狼狈地缩着身子,他是颜暮云手下天子辈儿的最强之人,战场杀敌以一敌百。
可面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大夫时,想躲不敢躲,更不能还手,只能乖乖认错,“洛大夫说的是。”
顾及天一也是病患,洛尚打了几下出气后,停手,“他醒了没有?”
“还未醒。”天一脸色难看几分,透着些许无奈和不甘,“洛大夫,我们爷只是耳侧和后脑受了伤,您将他整颗头都包起来是不是有些……”
洛尚冷哼一声,“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