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他的語氣太有說服力,女人的抽泣聲漸漸止住了。
“準備。”排彈員捏住了紅線,他提醒兩個人:“我剪下之後,我們要一起跑。”
程北歸甩掉麻繩,他看見她白皙的手腕已經被磨出了血痕。
“抓緊我的肩膀。”他來不及再去摘她的頭套:“不要放手。”
“7.,6……3,2,1!”
隨著一聲令下,警報的聲音像開了倍速一樣劇烈的發出響聲,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如箭一樣衝了出去。
空氣中捲起了灰塵和石沙,她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感受到身體懸空,她下意識的去攀他的肩膀。
觸手可及的地方,她摸到了他臉上堅硬的頭盔,還有肩膀上凸起的徽章。
所有聲音都被拋之腦後,心跳聲,吶喊聲,狂風聲。
一切都聽不見了,五秒鐘的時間就像過了一輩子那麼漫長,他和排彈員一起帶著她拼命的奔跑。
在最後的關頭,程北歸抱著她跌在了斷壁之下,他弓下身將她牢牢護住,下一秒,轟鳴聲響起,碎石和瓦片像雨點一樣墜落。
女人驚恐的去摸索他的身體,她的耳朵嗡嗡作響:“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程北歸忍著痛將她扶起來,他用力推了她一把:“快跑,前面有直升機接應你。”
女人來不及再多說什麼,她用力扯下自己手上的平安扣手鍊塞進他手裡。
“謝謝你,這是保平安的,你一定要好好回到中國!”
程北歸心尖一顫,他收緊手心將手鍊緊緊握住:“我會的。”
這話過後,女人踉踉蹌蹌的向前跑了幾步,她掙扎著去摘臉上的面罩,好不容易扯下來,她回頭想去看救她的人,可一陣黃沙吹來,她什麼也沒看清。
她好想看看那兩個中國軍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哪怕回國後親自去給他們送一面錦旗也好。
但沒有機會了,她能選擇的只有離開,活下去不要辜負他們的救援。
在她拼命跑的時候,程北歸大口呼吸著也撐起了頭。
比她幸運一點,他看清了她的一雙眼睛。
明亮漆黑,裡面盛滿了淚花。
——
程北歸還在摸著手鍊發呆,秦嘉恆突然開口:“哥,一個斷了的手鍊到底有什麼好看的?除了飛機,你最寶貝的就是這個東西。”
他已經不止一次在程北歸身上看見過這條手鍊,是和田玉的平安扣,銀色的珠鏈磨損太嚴重,已經修復不了了。
程北歸回過神,他將手鍊仔細放回原位:“這是我第一次去國外救援時,一個被當成人質的女孩送給我的。”
秦嘉恆神色複雜,他欲言又止:“你都要結婚了,還留著別的女人給你的手鍊?這嫂子不得削你?”
“削我?”程北歸揚唇,笑容很淺:“你怎麼知道手鍊的主人就不是你嫂子呢?”
這信息量太大,秦嘉恆緩慢的理清了思緒,他驚訝:“真的假的?還會有這樣的緣分?”
程北歸翻了個身:“緣分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清。”
那天在機場接他,的確是他第一次見到丁梨。
可只是那一眼,程北歸莫名就覺得當年在x國救下的人就是丁梨。
他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可他認得出那雙眼睛。
他永生難忘,一眼就讓他淪陷的雙眼。
即使在千萬人中,他依然可以認出來。
在這之前,他只在父母的嘴裡聽說過丁梨的名字,他們所有人的描述都是一樣的,說她美麗但性格實在驕橫。
去接丁梨時,他其實沒有想要結婚的念頭,只是順著家長的意願見一面,但當看見她時,他的想法一下子就變了。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尤其是知道她的鎖屏密碼後,他更確定了。
那一天原來她也一直都記得。
程北歸猛的坐了起來。
他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秦嘉恆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他叫他:“這麼晚了,你幹什麼去?”
“找政委,讓他爭取半個月把結婚申請給我批下來。”
“哥,”秦嘉恆扶額,他從來沒見過程北歸這樣急切:“政委可能會以為你想媳婦想瘋了,大半夜還不讓他休息。”
程北歸關上了宿舍門,臨走前他還面不改色的說了句:“對,我就是想瘋了。”
想丁梨,非常想。
——
初三丁梨上班時,又是飛的放假之前那趟到海城的航班。
她提前把結婚申請塞進了包裡,因為要去找領導交表,她連早飯都沒有吃。
嚴簡攔她:“機長,你現在都進化到連早飯都不用吃了?”
“我找領導有事,”丁梨三言兩語就給他打發了:“你們吃吧,我不餓。”
“哎,你……”
嚴簡還想再說什麼,但丁梨已經轉身離開了。
她上班時作風一向雷厲風行,幾乎也沒什麼和人談論自己私事的心情。
找到上級的黨委後,丁梨上交了表格。
“要結婚了啊,”審核的領導露出了一個迷之欣慰的笑容:“挺不錯,省著咱民航那麼多帥哥的心都落在你那,要是知道你結婚了,他們也要心碎了。”
“您就別取笑我了。”丁梨笑意柔和:“但是還是要麻煩您一件事,我結婚的事不想讓公司的同事知道,我先生他工作不太方便這樣宣揚。”
領導這才低頭看了眼男方申請單上的職業。
明晃晃的幾個大字。
——空軍飛行員。
“瞭解了。”領導合上文件:“郎才女貌,有你老公指導你,以後技術不得更上一層樓?”
丁梨謙虛的鞠了一躬,臨走前,她想起什麼又轉過身。
“對了,還麻煩您幫我催一催審核,我想盡早拿到審批。”
“這是急著結婚呢,還是急著放婚假呢?”
“都急。”丁梨淺笑:“那我先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