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覺得她嘰嘰喳喳的時候有活力。
沈春妮抓了抓耳朵,解釋說:“對不起少爺,我闖禍了,你是不是得少賺一大筆錢啊?”
她還不懂做生意,只剛剛聽見季宗彥取消跟金家的合作,跟別人合作利潤會低,那不就是少賺錢了?
季宗彥一聽她的話樂了,不跟金家合作轉尋別家,短期內利潤會低,但季家抬舉的合作商,不出幾個月便會風生水起,多賺錢是遲早的事。
季宗彥沒打算跟沈春妮解釋,他起身走近她,高大清麗的身子踱過來,埋怨的口吻。
“是要少賺錢,少賺很多錢,都怪你!”
他是故意的,眼睛裡都含著笑,這丫頭莽撞大咧,但是個好騙的,逗逗她無妨。
果然沈春妮沒看見季宗彥眼底的笑意,她可愁壞了,少爺給她那麼多錢,她卻害少爺少賺錢,這他媽哪是人乾的事兒!
沈春妮懊惱,拳頭恨拍了腦袋一下,九十度鞠躬,鄭重道:
“少爺今天護我,以後我沈春妮的命就是少爺的,上刀山下油鍋,眉頭絕不眨一下!”
她起身定定的看著他,轉身跑了。
季宗彥手指摸著唇,半晌笑的肩膀抖:“傻瓜……”
沈春妮下午去金祥那裡領了錢,五十塊大洋,沉甸甸的,把李氏嚇了一跳。
“春妮啊,咱可不能做壞事!”
沈春妮哈哈一笑,說:“娘你記得昨天院子裡的那個少爺嗎?穿綠斗篷的那個!”
李氏點頭:“記得,他模樣金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是季家的三少爺,很有錢,這錢就是他給我的!”
“他為啥給你這麼多錢?你們……”李氏沒敢再說,只覺得那少爺是男的,春妮是女的,這錢來的……”
“我把自己賣給他了!”沈春妮收拾著被子,無所謂的說。
啪,李氏手裡的錢袋子掉了,她睜大眼睛,表情錯愕。
沈春妮一怔,忙反應過來,紅著臉說:“哎呀,娘,不是那種”賣”,是給他做丫頭奴婢,伺候他生活起居,就是端茶倒水!”
李氏長嘆一口氣,道:“那就行,咱們窮人家的孩子,可高攀不起那麼富貴的人家,做端茶丫頭都是福分了!你看人家給這麼多錢,哎呦呦,真是碰上好人家了!”
窮人高攀不起富人那套沈春妮是不太贊成,但季家是好人家這點她舉雙手贊成。
“我家少爺可好了,一等一的好!”
她沒心沒肺的笑,眼睛裡都感動的要流淚了,李氏卻突然說:“春妮,我不想走。”
她抱著冬妮,臉上帶著微笑:“這地方我都住了十多年了,除了你,秋妮和冬妮都是在這兒生的,再說還有那些鄰居,平常悶了能跟他們說說話,這要是換了新地方……我怕會不適應……”
沈春妮怔住,這點她倒是沒有想過,她抬眼看看屋子,這裡雖然破,可的確是承載了不少記憶,房樑上的搖籃,是盛秋妮和冬妮小時候的,現在掛在那放糧食了。
她放下被子,叉著腰想了想,說:“成!不走就不走了!”
她把錢袋子重新交給李氏,用力握了握,說:“那娘咱找勞力,把這屋子好好裝修裝修,把這些窟窿都填起來,傢俱啊什麼的都換新的,院子裡也種上花花草草,咱們住的舒坦一點!”
“嗯!”李氏高興的連連點頭,連冬妮都高興的要沈春妮抱,蠟黃的小臉堆著笑:“大姐,咱們發財了嗎?”
沈春妮把她舉的高高的:“是,咱們發財了!”
說幹就幹,沈春妮帶著李氏和冬妮去勞力市場找了裝修的人,回來量了尺寸,估了價,付了定金,不一會兒就有人帶著工具來了。
沈春妮跟李氏也不閒著,馬上加入裝修的行列,沈春妮把牆面刮的又均勻又平整,工匠大哥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姓田,帶著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是他兒子,有些靦腆,幹活也慢,田師傅氣的一巴掌呼在他後腦手,罵道:
“看看人家小姑娘這活幹的!你啊,真是廢物一個!”
他兒子叫田小川,高挑的個兒,白白淨淨,一點不像泥瓦匠的後代,聽到被罵了他也不生氣,只軟聲勸著:“爹你別急,我上手慢些,不過慢工出細活,能做好。”
沈春妮看著他,從梯子上下來問:“哥哥你是讀過書嗎?”
田小川點頭微笑:“從小讀,現在不讀了。”
田師傅一邊幹活一邊跟李氏解釋:“家裡沒錢,他大哥要娶妻,錢都給女方家做聘禮了,給他交不起學費,這不就下來跟我幹活了!”
李氏唏噓不已:“哎,都是貧苦人家出來的孩子,大哥你也不容易。”
田小川倒不覺得難過,他細細做著活,寫字的手很白,看上去沒什麼力氣。
沈春妮攪著塗料,說:“哥哥會寫字,能不能幫個忙?”
田小川一怔,點了點頭:“你說。”
下午工程結束,沈春妮從外面買了紙筆回來,鋪在桌子上,她兩手背後,難為情的說:
“我想給我家少爺寫份賣身契,可我字認不全,寫的也不好看,你讀書多,字一定好看,能幫我寫一份嗎?”
寫賣身契這個事兒,季家的人都沒找沈春妮寫過,取錢的時候金祥也只把錢給她,提都沒提賣身契的事兒,沈春妮覺得不妥,說好賣身換錢的。
做人得講信用,得說到做到!
田小川明白的恩了一聲,拿起筆蘸了墨水,說:“契約期多久呢?東家姓什麼?”
“東家姓季,季家三少,契約期嘛……”沈春妮想了想,說:“終身吧!”
季宗彥對她這麼好,終身伺候他都行!
李氏有些心疼,可沈春妮卻不打算改。田小川瞭解了以後便開始提筆寫。
他的字果然好看,規規整整的,每一筆都寫的極認真,等到寫完,白白的紙上字跡雋秀有力,跟字貼上拓下來的似的。
沈春妮小心翼翼的自己寫上名字,然後咬破手指按了個血印。
“這下放心啦!”她滿意的看著賣身契,仔細晾乾了墨之後才貼好揣進兜裡。
田小川看著她,疑惑著問:“東家不寫賣身契不是更好嗎?不受壓制,你能來去自由些。”
“理可不是這麼講的。”沈春妮嘖嘖嘴:“是我說要賣身換錢的,話從我嘴裡出去的,就跟這板子上的釘子似的,得做數,東家不寫賣身契是東家仁義,我拿了人家錢還不立賣身契,那不成二皮臉了嗎?不行不行!”
她言辭堅決的擺手,田小川有些震驚,她只是個女孩,字都沒認全,卻知道誠信禮義的大道理,真是不簡單!
他讚許的笑了笑,起身出門。
“明後天你要是來,有空,我教你寫字。”
“好啊!”沈春妮一口答應。
田師傅已經收拾好東西,跟李氏約定好了明天上門的時間,便帶著兒子走了。
沈春妮看天色不早了,也不敢多留,跟母親囑咐了幾句便匆匆往玉琮公館跑。
回到家,洗了澡,隨便扒了兩口飯,沈春妮想找季宗彥,結果季宗彥在忙。
公館外面來了一堆送賬本的,此時都在等著,金祥給搬了凳子,上了茶店,沈春妮急忙上手幫忙,小聲問:“少爺晚飯又是在書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