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晕倒后,皇后大张旗鼓的请了太医来诊治,又命人用软轿抬了她回宫,足够这消息传遍后宫各处了。
养心殿中,苏培盛也在上茶时唠了唠这消息,只是此事胤禛早有预料,丝毫不觉得意外。
当年的敬嫔便是如此,不过是抄写账簿,累了些,华妃还是有点儿分寸在的,他可不能随随便便上去掺和。
“知道了,下去吧。”
胤禛心中有数,但旁人并不知道,只知道皇上闻言,反应平平,连去存菊堂看一眼沈贵人都不愿意。
苏培盛并不奇怪皇上的冷漠与薄凉,但小厦子还是嫩了点儿的,在心里奇道,沈贵人不是很受皇上喜欢么,怎么皇上一点儿也不担忧晕倒的沈贵人?
不过再觉得奇怪,他也只是心里想想,他一个没根儿的太监,可管不了皇上的事儿!
苏培盛继续在书房给胤禛打下手,小厦子则是端着换下的凉茶下去了。
一时,偌大的书房里只有磨墨、书写和奏折翻页的声音,还有若有似无的花果清香。
按着规矩,皇上的衣服上都是要熏香的,但奈何孙妙青不喜欢,昨儿胤禛也贪了新鲜,许她用自制的香包熏了今日穿着的常服。
弄的满身都是她的味道!
( *︾▽︾)~陶醉!
于是,当埋头磨完墨的苏培盛抬起头来时,看到的就是对着袖子闻的投入的皇上……
━( ̄ー ̄*|||━━
不过,虽然他心里想的是孙妙青,但今日是十五,合情合理,他都是要去景仁宫留宿。
以华妃之心度珠珠之腹,胤禛先入为主的认为孙妙青会很伤心、很失落、很想念他。
不行!
他人去不了,总得赏点儿什么,他可是一直惦念着珠珠儿的!
“苏培盛!”
“奴才在!”
……
如此如此一通吩咐,苏培盛就带着一队人马朝着钟粹宫出发了。
小厦子也在其列,捧着沉甸甸的锦盒,他的心中满怀着对孙贵人的敬意,皇上这是真上心了啊!
碎玉轩中,小允子也为甄嬛带来了这一消息。
甄嬛正与崔槿汐她们一起做着针线活儿,为即将到来的冬日做准备。
这些活儿本来应由绣坊里的绣娘们做,但她不受宠,那些拜高踩低的绣坊管事自然对她看不上眼。
狮子大开口不说,她做了冬日穿的衣裳最少也得等开春了才能拿到,真是荒谬至极!
被逼无奈的她,不想白白被冻一个寒冬,只能带着宫里会针线的宫女们自力更生。
正缝着呢,小允子就冒冒失失的吵嚷着进来了。
“小主!小主不好了!”
陪在一旁整理丝线的流朱,挺身而出把人拦下,没好气的训斥道:“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呼……小主不好了!”小允子躬着腰喘匀了气道:“沈贵人今早在景仁宫请安时晕倒了!”
“什么?!”
甄嬛闻言把针线一扔,抓着小允子就是一通问:“眉姐姐可有大碍?可请了太医医治?”
得到小允子肯定的回答后,继续担忧道:“不行不行,不熟识的太医只会和稀泥,不会用心的!得请温太医去一趟才行!”
沈眉庄是甄嬛除了安陵容外,唯一可以互相依靠的人了,进宫后对卧病避宠的她也是多有帮扶,自己如今的安然日子可少不了得宠的沈眉庄的帮助,如今突闻噩耗,心神不宁。
“小主,您先别急。眉庄小主在景仁宫晕倒,皇后娘娘于情于理都不会漠视,定会请太医好好诊治眉庄小主!若是您实在放心不下。咱们再让小允子去打听打听!”
崔槿汐经验老道,遇事也不失分寸,温和的话语安抚了甄嬛,也让慌乱的语无伦次的小允子冷静下来,把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甄嬛。
得知沈眉庄已经安全的被送回了宫,太医诊断的结果只是劳累过度,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随即又觉得奇怪,“眉姐姐怎会劳累过度?事事有人侍候,也没什么事务要管,有什么需要眉姐姐去劳累的呢?”
甄嬛想不通,但小允子随后道出的话,勾起了甄嬛的回忆,是关于华妃的,沈眉庄对她有过几句怨言,应是受了她不少的刁难。
“华妃!”
甄嬛握紧了拳,心中升腾起几分恨意,转瞬间,又被吹散在风中,那可是华妃,眉姐姐这样的盛宠也只有低头的份儿,更何况她呢!
姐姐一直忍着,许是也清楚其中利害……
果然,沈眉庄晕倒一事,再无下文。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本来就是并不相通的。
紫禁城另一处的的钟粹宫中,孙妙青也在做绣活。
正殿堂屋中,孙妙青正和丫鬟们讨论绣花儿的花样,到底该在绣给皇上的香包上绣什么图案呢?
月荷提议绣龙,皇上是真龙天子,绣龙才配得上皇上尊贵无比的身份。
“小主,奴婢觉得兔子图案很好,皇上昨儿送给小主的那尊白玉像手里还抱着一只玉兔呢!”
南秀则是细心的注意到昨儿皇上送来的赏赐,那尊醒目的白玉美人像,美人自然是不能绣的,但美人手里的那只玉兔还是可以一试的。
这个提议得了所有人的赞同,孙妙青还是属兔的,对可爱的小白兔很有好感,更重要的是小白兔很好绣,比复杂的龙可好多了!
“那就绣兔子吧!嗯…普普通通的绣兔子太单调了,就玉兔奔月如何!皇上既然赐我这尊美人抱兔的雕像,想来应该是很喜欢的,也和香包的气味相配!”
在刺绣高手月荷的帮助下,孙妙青敲定了绣样,选了料子,着手开始绣。
嘿嘿!把皇上的名字绣在月亮里!
(•‾̑⌣‾̑•)✧˖°
宫殿一隅的下人房里,首领太监毛原坐在房里喝着徒弟热好的酒,边喝边叹道:“这上好的黄酒,从前可轮不到我!”
孙贵人可真是个大方又争气的好主子,连带着自己这个做奴才都得脸。
喝的正高兴呢,他徒弟小顺子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喜得语无伦次,说是苏公公来宣旨,请宫人们都出去听旨。
有这等好事儿,他什么好酒此时都顾不得了,立刻扔下酒盅,整整衣服,就带着徒弟们出去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孙氏,淑慎性成,雍和粹纯…..着赐号馨,钦此!”
“臣妾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妙青伸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看着笑容满面的苏培盛,也笑着对他微微欠身:“苏公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贵人多礼了!”
“请公公喝茶!”南秀懂事的上前,双手奉上装着银票的荷包,苏培盛笑着收下,举手轻拍了两声,身后站着的小跟班儿们就把许许多多的赏赐,摆满了堂屋上上下下的桌椅。
“皇上那儿离不开人,奴才这便告退了。”
“公公慢走!”
目送毛原他们簇拥着苏公公远去后,孙妙青折返进屋,此时的大大小小的盒子、遮掩在托盘上的绸布都被掀开了。
这一声惊呼也正是由此而出。
“螺子黛!”
嗯?螺子黛!
这可是华妃最爱用的眉笔,在剧里赚足了眼球,波斯国进贡,一年就只得几盒什么的,珍贵极了!
论起螺子黛,十二岁就进宫伺候的春杏更是满脸欣喜,高兴的仿佛是自己得了赏赐似的,“这螺子黛在宫中,除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华妃娘娘,旁的人都没那个福分享用呢!”
不过,今年的不是已经分完了么?
怎么还有多的拿出来赏她?
……
不管了,反正送给她了她就用呗,一个眉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真是有心了,这绢花也是金丝银线勾的,巧的好似真花儿一样!”
果然是皇上手里的东西,比内务府送来的贵人份例中的绢花更要精巧别致。
“是啊,这都是皇上对小主的心意呢!”月荷拿起一朵珠链流苏芙蓉绢花,娇粉的配色簪于发髻很是娇俏可人。
“奴才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跟着送到门口,点头哈腰的把人送走后,毛原带着一众徒弟进屋拍马屁来了。
不过,孙妙青今日心情好,全宫放赏,三个月月俸,引得满宫上下一片欢腾。
后宫里到处都是耳目,消息传得极快。
“娘娘,方才苏公公去钟粹宫宣旨,皇上给孙贵人赐了封号馨,还送了好些赏赐去呢!”
景仁宫中,剪秋边给皇后剥着橘子,边汇报着刚刚听到的消息,心里也开始衡量那位馨贵人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她本以为皇后也会讨厌馨贵人,这样仗着青春貌美勾引皇上的女人,皇后娘娘一向上是不喜欢的。
谁知皇后只是淡淡的笑着,漫不经心的道:“孙株合是个得用的,皇上要重用他,自然不可能冷落他相依为命的亲妹妹。”
苏州织造虽说只是五品官,但因为是钦差,实际地位与一品大员之总督、巡抚相差无几,能任此职的往往是皇帝心腹,随时能够密奏地方各种情况,为皇上耳目,皇后可不愿意得罪这样的人。
更何况,孙贵人并不是这批妃嫔中最为出众的那个,如今的宠幸不过是一时新鲜,自己没必要脏那个手。
连那个嫉妒成性的年世兰都沉得住气,她这个中宫皇后不能没有容人之量。
这宫里的人都不是傻子,什么人能欺负,什么人不能,都是心知肚明。
“奴婢知道了。”
剪秋见皇后并不在意,便也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华妃,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那孙株合送来的好处她受用了,事儿却没办成。如今若只因皇上对她一时的眷顾就打压教训,实在是有损她年家儿女的气度,暂且先放她一马,等日后不听话了,再行收拾她!
就她看来,孙妙青那副逆来顺受(装乖)的样子,皇上是不会喜欢的,一时宠爱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不会持久的。
“今儿是十五,皇上去了皇后宫里了?”
“是,皇上也就这两日愿意去皇后娘娘那儿了。”
“哼,这话倒是不假!”
华妃深吸了一口殿内浓郁的熏香,陶醉的飘飘欲仙,内心满足极了。
龙涎香,这样的好东西,也就她配与皇上共用了。
第二日
皇上并没有食言,孙妙青的第三次侍寝就在她第二次侍寝的隔天。
那日,下着小雪,月荷举着伞,陪她站在宫门口,等待皇上的驾临。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石榴红色的宫装,在茫茫白雪中格外显眼,如一团燃烧着的火,把雪白寡淡的雪地照的也明艳起来。
胤禛一到钟粹宫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雪中美景,红梅,不,白梅更配她些!
那身热烈的色彩不使她变得世俗,反倒更衬的她清洁高远,不落凡尘。
“朝罢东皇放玉鸾,霜罗薄袖绿裙单。贪看修竹忘归路,不管人间日暮寒。”【1】
玉雪堆就的人儿,就算是这样鲜艳如火的打扮,也抹不去她身上灵动率性的美。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俯身下拜,却又很快抬起头来,用一双水波潋滟的杏眼含笑注视着他,这样专注、唯一,令人沦陷。
“快起来吧,怎么等在雪里,仔细冻着!”
胤禛伸手扶起她,果然温软的纤纤玉手已经冻的冰凉,心疼的握进手心捂着,责备道:“一群疏忽大意的奴才,怎么伺候的主子!”
他当然不舍得在冰天雪地里坚持在外等待的珠珠儿,只会迁怒她宫里伺候着的奴才。
满宫出来迎接的奴才都跪下请罪,他们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巴不得皇上多来这么几回,皇上疼爱小主他们也得脸,被喝骂几句算什么!
“奴婢/奴才有罪!”
各个都来认罪,惹得孙妙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巧笑倩兮,少了分清冷疏远,多了丝娇憨稚气,也打散了胤禛心中虚浮的怒气,跟着微笑起来。
这罚,自然也是罚不下去了。
进屋前,胤禛又注意到殿前的匾额。
“喜善阁?这匾额俗气!珠珠儿如珠似玉,不如改作珠玉阁。可好?”
门口这块儿匾额,寓意不错,但再三经过的他总觉得俗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却又随即觉察到这珠玉阁也是不逞多让,又是珠又是玉的,着实不符合他满腹诗书的形象,自嘲的笑了,但他的脑子里的的确确的在第一时间就蹦出了这么个词儿,如珠似玉,多适合珠珠儿!
孙妙青想到的也是这个,多好的寓意啊,她就是个俗人,她很喜欢!
“这个好!臣妾在家时的居所叫宝珠楼,进宫后皇上又赐了臣妾珠玉阁住,真好!”
胤禛看着她拽着自己袖口微微摇晃的娇憨模样,便也放过了一心求奇求雅的自己,接受了这个突然蹦出来、却又分外应景的名字。
“就依你心意吧!”
二人相视而笑,如腹心相照。即便是落入旁人眼中,也是美不胜收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