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頭，一手扶著筆記本，另一隻手的手指輕輕抵著前額，認真的聽著視頻會議裡那些人的建議與方案。
車內又是一陣良久的沉寂，就聽男人低沉的說了句：“好，先這樣。”
而後他合上筆記本，又將別在右耳的藍牙耳機取下，略微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閉著眼睛問著行程。
“接下來要到什麼地方。”
一見這漫長又枯燥的電話會議終於結束了，肖燃內心微微鬆了口氣，衝後視鏡裡的男人回道：“厲總，是集團高層為您回國準備的歡迎晚宴。”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天的行程太累了，厲司年微微嘆口氣，接著緩緩睜開眼，像是重新振作了精神：“走吧。”
肖燃看著有點不忍心，最近他們厲總真是太累了。
這些年他們厲總一直在國外，國內集團的事物一直是由別人代管。
那幾個人都是以前跟著老爺一起打拼的元老級人物了，可也不知是老了還是怎麼，留了一堆的爛攤子給他們厲總。
厲司年從回來那一刻開始就沒停下過工作，再這樣下去，身體絕對是要吃不消的。
肖燃：“厲總，咱們已經到了。”
因為等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海外電話會議，為了節省時間，肖燃特意在厲總剛剛工作的時候，悄悄把車提前開到目的地了。
肖燃說完，小心翼翼的盯著後視鏡裡厲司年抿了抿嘴：“厲總，是，是城南公館。”
聞言，後視鏡裡的男人忽然看了他一眼，視線對視的那一刻，肖燃心裡猛地一沉。
糟了，厲總果然還是放不下。
他也不知道集團那群老頭兒們抽的什麼風，全市自家會館多了去了，怎麼就看中別人家的了？還偏偏是城南的這家！肖燃回頭，用力扯出一抹笑：“呃，厲總，您別多想，估計他們也是不知道實情。”
厲司年扯著領帶淡淡道：“是不知道，還是有意為之？”這話聽得肖燃一陣皺眉：“厲總，難不成他們是故意想給您來個下馬威？他們可都是跟著老爺打天下的，又是看著您長大的，怎麼會……”肖燃忽然一頓。
怎麼不會！看著厲總長大的又怎麼樣，他們這群人向來就跟厲總的大哥走的最近。
當年厲啟年因為監守自盜被厲總親手送進監獄，那些人裡哪個沒在暗地裡罵過他白眼狼？老爺走的這些年，公司看似日益壯大，可國內的業務一直跟不上。
厲總山高皇帝遠，集團難免生奸逆。
這次厲總回來，主要就是肅查這裡的貓膩，掃除那些在功勞簿上吃老本還企圖拉回扣的人。
那些蛀蟲們聽到風聲，可不是要急了！厲司年：“把那條新領帶遞給我。”
肖燃回過神，鬱郁的從盒子裡拿出一條暗色條紋的領帶。
就在他伸手將領帶遞給厲司年的瞬間，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的保姆車上，似乎咻的跳進去一個人影。
厲司年不知道肖燃發的什麼呆，一邊自顧打著領帶一邊問道：“怎麼了？”肖燃揉了揉眼睛，指著那輛保姆車喃喃道：“厲總，我怎麼好像看見予哲少爺了？”厲司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眸色忽然一冷，深深的不悅在眼底流轉。
那人還確實是厲予哲，按照之前在電話裡跟安迪的約定，安迪同意在晚宴這天跟他見一面。
那輛保姆車，也正是安迪工作時用的車。
肖燃瞄著草叢裡那幾個拼命按下快門鍵的狗仔們，簡直一臉牙疼。
這個予哲，怎麼這麼會給自己找麻煩！厲司年掏出手機，撥通了厲予哲的電話，可那邊傳來的卻是嘟嘟的忙音。
他微微皺眉，當即發了一句語音過去。
“一分鐘內從車上下來，我會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說話間肖燃已經下車繞到一側，拉開車門，衝厲司年低聲說著什麼。
厲司年站在車外，正了正領帶，眉目依舊清冷：“處理了。”
肖燃點頭：“是，厲總。”
一陣急促的奔跑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厲予哲臉色難看的跑到厲司年身側，怯怯地叫了聲：“小叔叔。”
“嗯。”
厲司年淡淡說了句，“走吧。”
厲予哲沒想到會被他小叔叔親自抓包，比起尷尬，心裡更多的是害怕。
他乖乖跟在厲司年身後走著，暗暗看了眼前面那個讓人生畏的背影，微微躊躇後還是忍不住說道：“小叔叔，今天的事不怪安迪，是我硬要跟她見面的！”
“……”
“小叔叔，真的是我的意思，跟安迪沒有關係，她很專業也很剋制，您千萬不要錯怪她，我真的沒騙您！”“……”“小叔叔您說句話呀！小叔叔！”厲司年忽然止步：“別吵。”
厲予哲也停了下來，耳聽得打城南公館內隱隱傳出一陣樂聲，是小提琴版的《鳥之詩》。
他打小就對音律極其敏感，甚至是挑剔，不過這首曲子卻能一下抓住他的耳朵。
而且比起Leo大師的那個版本，城南公館內的這個聽上去要更加舒服的多。
宛若浮雲流水，每個音符都美如天籟！肖燃蹲在草叢後面，看著跟前這幾位捧著相機當擺件的狗仔們咧嘴一樂，心說這幾位到底是來偷拍的，還是跑這兒來聽音樂會的？他冷不丁的伸出胳膊，一手一個朝人家肩膀上一搭：“有那麼好聽麼！”狗仔們正陶醉呢，被他這麼一嚇命都沒了半條，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抱著相機逃跑。
肖燃也不急，只幽幽說了句：“厲總看你們大冷天的還這麼辛苦，特意叫我邀請你們去喝茶暖暖身子。”
一提厲總，幾個狗仔腳底瞬間像是塗了萬能膠，半步也不敢再挪動了。
肖燃打量著這一張張青蔥稚嫩，又滿是恐懼的臉，指了指隱藏在街對面的那輛灰色麵包車，笑道：“怎麼樣？聊聊？”——一曲結束，城南公館內的來賓皆是一副陶醉其中如夢如幻的表情。
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上流人士，多高水準的音樂會沒去過，什麼國際大師的曲子沒聽過？按理說，那雙飽經名士樂曲洗禮的耳朵，應該早就變得異常挑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