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小提琴麼，這玩意只要會了，怎麼都對。
那隻十幾年沒碰過琴弓的手微微拉動，不出所料，悠揚如天籟般的琴聲瞬間填滿了整座演播廳。
伴隨著嫋嫋低旋的煙霧，這氛圍簡直讓人如痴如醉，一切都如夢境般那麼美好。
那一刻，選手們停止了呼吸，導師們呆愣了雙眼，連彈幕都停止了躁動。
那一刻，是足矣載入娛樂圈史冊的一刻！——“噗！！”厲司年翻動著手裡的企劃書，睨了一眼沙發上憋笑失敗的肖燃。
“怎麼了？”肖燃聞聲忙扯掉一側耳機，抱歉的咧咧嘴，“對不起厲總，我會注意的。”
肖燃從一畢業就給厲司年做特助了，深知他辦公需要安靜的規矩。
而且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這種嚴肅的場合再好笑都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厲司年收回視線，垂眸在企劃書上認真的批改，隨口問道：“是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麼？”肖燃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家厲總什麼時候對工作以外的事感興趣了？不過轉念一想，這好像也是他家厲總工作範疇內的一部分。
肖燃直了直身子，兩手放在腿上，十分認真的回道：“哦，您不是讓我監看咱們T．P娛樂的選秀節目《予你同行》麼，這次的節目從導演班底到參賽的這些練習生，從節目看點到服裝舞美，其質量在整個娛樂行業都是首屈一指的。
予哲的狀態也不錯，跟江佩岑的互動還上了熱搜，不出所料的話，前幾日的緋聞風波應該可以很快徹底平息。”
厲司年點頭，“嗯，別的呢？”“別的？這次節目的預收麼？”肖燃起身，“厲總您要的話我馬上給你計算。”
厲司年深深的睨了他一眼：“……不急。”
肖燃這個人年紀不大，工作能力卻很強，但總是給厲司年一種老古董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他倆誰的問題，每次以他發起的閒聊，都會在肖燃那兒變幻成一場下級對上司的彙報。
一板一眼，實在掃興。
厲司年有時候特別想給他頒發一個保溫杯，讓他滾到樓下公園跟大爺們一起泡枸杞下象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靈，肖大爺看著自家總裁那張日常陰鬱的臉，像是突然頓悟了什麼。
忙抱起電腦走到厲司年面前，將電腦往辦公桌上一放。
“對了厲總，您看這個。”
厲司年斜了一眼屏幕，是《予你同行》的一小段回放。
從層層疊疊的彈幕上看下去，似乎是一個少年在演奏小提琴，雖然看不清長相，不過琴聲悠揚柔美，堪稱殿堂級演奏。
曲子選的是‘鳥之詩’，大多是鋼琴跟吉他演奏，像他這樣選擇小提琴的，厲司年還是第一次聽。
“拉的不錯。”
厲大總裁難得的讚賞，卻讓肖燃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不是不錯麼，這小子放的是小提琴大師Leo的原聲帶！”
肖燃自認跟著厲總的這麼多年，在各類選秀上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這麼不要臉的騷操作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也不知道白弘業是從哪兒挖出的這麼個寶貝疙瘩，短短的時間，這小子就榮登四個熱搜了。
這向來有假唱的，我今兒還是頭一次見拉小提琴還能造假的，看來這小子為了博出位還真是拼了。”
厲司年鮮少瞧見肖大爺這麼慷（一）慨（臉）激（八）昂（卦）的評論跟工作無關的事情，看來這名選手的確有點意思。
他垂眸掃視著屏幕上褒貶不一的彈幕，估算著這件事對節目熱度的增益幾多。
突然從某個彈幕間隙的空白處，閃過了那名奇葩選手的名牌。
厲司年眸色一滯：“顧辰？”肖燃不以為意的附和：“對，9號顧辰，也是巧了，跟予哲之前的那個小助理同名。”
說著他彎腰關閉層疊的彈幕，指著畫面上那個正在表演‘濫琴充數’的少年。
“雖然是同名，但相貌可真是差著天南海北。
可惜了這麼好的臉，嘖……看來叫顧辰的人都不太正常。”
肖燃說的一臉惋惜。
厲司年冷眼盯著屏幕上的少年，比起那晚穿著浴袍的形象，舞臺上的顧辰活脫脫的換了一個人。
說不出哪裡不同，只覺得她整個人彷彿在發光。
“哼，作假都做得這麼有自信。”
厲司年冷哼著低聲說了句什麼，肖燃沒聽清，卻明顯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會兒的做派實在難看，厲總面前弓著身子彎著背，還八卦的對一個參賽選手品頭論足。
扯淡扯到他們厲總面前來了，簡直花樣作死！想到這，肖燃咻的挺直了弓著的脊背，又急著整理了幾下微微有些發皺的西裝，一臉嚴肅的認錯道：“對不起厲總，我會注意的。”
厲司年這會兒可沒空聽他那陳年老調的認錯，他盯著屏幕上那個出盡風頭的小子，冷聲道：“私自曠工去參加選秀節目，誰給他的膽子？”肖燃一愣：“……啊？”曠工？誰曠工？曠誰的工？“通知他趕緊滾回公司來。”
厲司年微皺的眉頭充斥著滿滿的不悅，“再變著花樣的纏著予哲，休怪我不客氣！”肖燃聽得一臉茫然，腦中迅速的整合厲總口中的關鍵詞。
曠工……糾纏厲予哲……糾纏……糾纏？他忽然倒抽一口涼氣，滿臉寫著難以置信跟極度震驚。
“這，這，這個顧辰就是那個顧辰？予哲的助理？在您船上跳海的那個？”雖然肖燃這些年跟著厲總一直在國外做事，不過關於厲予哲的事，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包括他那個目的不純被全網厭惡的小助理。
不過他沒見過顧辰素顏，對他的印象還只停留在地下車庫那個尿遁逃走的殺馬特頭上。
草雞變鳳凰，還是金鳳凰，這視覺衝擊還真不是一般的強烈。
再回想那種拙劣的博出位手段，肖燃頓時恍然大悟，“我還說哪有這樣自毀前程的傻子，敢情這小子跑去參賽根本不是奔著出道去的，那是奔著予哲啊！”
難怪他們厲總要生氣，顧辰那小子連曝光隱私的事兒都幹得出來，這麼個炸彈曝光在大眾的視野裡，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炸！這個顧辰，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怎麼就偏偏膩上了厲予哲？厲予哲是他們厲總的親侄子，也是厲氏家族唯一的一位長房長孫，金枝玉葉，寶貝著呢。
誰不知道厲總寵侄子是出了名的，顧辰這哪裡是太歲頭上動土，簡直是太歲頭上拉稀！厲司年冷著臉，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肖燃。
“讓他簽好了，親自給我送來。”
“知道了厲總，我這就去辦。”
肖燃帶著文件袋迅速消失在這間諾大的辦公室。
厲司年的辦公室在這棟大廈的最頂層，開開窗子就能觸摸到新鮮的雲朵。
當初設計師在設計的時候，為了體現自己與同行之間的與眾不同，特意敲掉了所有的牆，全部換成了視野通透的落地窗，據說花了好大的心思。
美其名曰，他要讓日理萬機的厲總在每次疲憊的時候，抬眼望去，隨時都能體會到什麼叫端坐雲端的高貴感。
當然，厲司年在聽過這種滿是銅臭味的解釋後，就終止了這位設計師跟厲氏集團所有的項目合作。
原因只給出了四個字——脫離現實。
觸摸雲朵的想法是好的，可是這設計師似乎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燕城的霧霾，在全球來說都是屈指可數的佼佼者。
你能想象終日被那些灰色密雲包裹到透不過氣的那種壓抑麼？厲司年能。
屏幕上那個少年還在優雅的拉著小提琴，認真配合原聲帶的樣子讓厲司年深覺嫌棄。
他啪的一下合上了筆記本，抬眸看向窗外那些滾滾湧動的濃雲，吹不散溶不開的濃墨一樣，像極了那個對予哲追著不放死纏爛打的‘狗皮膏藥’。
一瞬間，厲司年的眉心鎖的更緊了。
——《予你同行》的錄製地點在一座會展中心，周圍是一片清雅別緻的藝術園林。
曲徑通幽的青石板路上，被早早亮起的路燈映的樹影交錯，踩在上面頗有意境。
這樣的美景顧辰卻無暇欣賞，一路低頭看著手機上的熱搜詞條，一臉牙疼。
《予你同行》這一場直播下來，總共上了九條熱搜。
其中她顧辰一人就獨攬四條，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只不過像那個唱跳俱佳的關九海，人家那是憑實力圈粉上的熱搜。
可她就不一樣了。
＃小提琴模仿藝術家＃憑藉這一條，算是穩定了她熱搜第一的寶座。
熱度多大，罵聲多大。
雖然上一世娛樂圈的摸爬滾打，讓顧辰早就可以做到無視黑粉罵聲了。
可這回還是有點不一樣。
這可是她的熒幕首秀，還給秀糊了，這翻身之戰開場開的也太水了。
“顧，顧辰。”
好像有什麼人在喊她，聲音蚊子一樣，又細又小嗚嗚咽咽的。
顧辰停下腳步四處張望，隱約就瞧見左前方的陰影下站著個小姑娘。
個子小小的，抱著筆記本的肩膀微微聳動，似乎是在抽泣。
“你在叫我？”顧辰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