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叫我如何回答?”
白幼薇不着痕迹地从裴知聿指尖下移开手,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
“那就一个个答,爷不急。”
呵。
“去花园里逛了逛。”白幼薇说着,将手里路过花园时随手折的一只粉色芍药在裴知聿面前摊开。
芍药上还沾着夜露,一看就是刚摘的。
“至于这簪……”
她自从进了裴府就没出过门,因此所有的首饰衣裳都是由府内人安排的。
也不知道这些安排经没经过裴知聿的手。
但白幼薇想着,那么多东西,即便裴知聿看过名单,应该也不会在这些小事儿上留意,故而接道,“两年前爷送的,可能时间久,爷忘了。还是前日主母的丫鬟枝桃来我柜里一通翻,给寻出来的。我瞧着还挺雅致,就戴上了。”
一通真真假假,不仅圆了谎,还将枝桃那事儿给挑唆了一遍。
可裴知聿这人吧,他只听他想听到的。
所以就算她说了枝桃这事儿,裴知聿也压根没过耳朵。他只是盯着白幼薇,浅淡道了句,“是么?我竟不知,送你的玩意儿里,还有这种便宜货色。”
什么是便宜,什么是贵?白幼薇都没留意,也不在意。
而且,裴知聿也只在她刚进府的那段日子,给她送过玉器发簪什么的。那些东西她都只是瞥一眼就收到了柜子里,压根都没正眼瞧过,更遑论分出哪些东西便宜和贵了。
后面把她忘了,就什么都没送了。
裴知聿这话语意不明,听着像是不怎么信。
但也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顺手从白幼薇手里将芍药抽出来,掐了枝,插在了她髻上。入眼,那日晨间他撩开床幔,见到的美人图又重现在他眼前,又似比晨间的模样更美。
是两年未接触的缘故吗?为何他总觉得,白幼薇似乎变了些。
变得让人总忍不住去瞧她。
裴知聿将别上的芍药重新摘下来,扔到了地上,“收拾收拾,随我去杜府。”
“啊?”白幼薇蹙了下眉的间隙,裴知聿的解释就来了。
“枝桃不在,若芸又病了,身边没个趁手的人。”
这话没细说,但白幼薇听明白了,合着裴知聿大半夜的巴巴跑过来,是寻她过去伺候人。
妾虽为半奴,但怎么说也是裴家的人,杜若芸若在裴府,着她过去伺候还说得通,可杜若芸如今在娘家,断没有妾随行到娘家伺候主母的道理。此番去了,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她这个妾在裴知聿眼里,只配给杜若芸提鞋?
“我又不是丫鬟,不去。”白幼薇直接拒绝。
别人兴许不知道,但裴知聿心里明白她是因为什么才做了他的妾室,这种羞辱,她不会应。
裴知聿像是早料到她会这般,唇上带着丝胸有成竹的意味,“驿站那边的信今年倒是早了些送来。想知道内容吗?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你若上车,我便念给你听。”
说罢,就率先走出了院子。
白幼薇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进屋将簪子摘下来,涂了黄粉,上了裴知聿的车。
到正门的时候,裴知聿正与刚进门的傅沉攀谈着,见她出来,裴知聿朝着她伸出了手。
白幼薇没搭手,只是施施然朝着傅沉行了个礼,傅沉微颔首算回礼。
明明前一刻还亲密无间,下一秒就淡漠得像路人。
为了避嫌,傅沉先送她回府后,又重新出去,到了此时方回,眉眼染着醉,一副一直待在教坊司吃了酒的模样。
任谁也看不出两人有交集。
裴知聿自然也看不出来。
白幼薇没接他的手,他便又上前了两步,一把将人拉住。
傅沉余光飘过,唇角轻抿了一下,下颌骨略微咬合起来。
状似不经意,随口一问,“这是要去哪儿?”
“去杜府。”裴知聿牵着白幼薇走了两步下了台阶,“若芸与阿七情同姐妹,离了一日,就有些想念了。”
好一个情同姐妹,这狗东西是真能扯。
白幼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路过傅沉的时候,脚尖故意一绊,身子踉跄着往傅沉那边摔。
傅沉没伸手扶,反倒是裴知聿借着牵手的动作手臂张开,在前面拦住了她的腰。于是她便挂在了裴知聿手臂上,身子在前倚着裴知聿,脸却朝后望着傅沉。
“有摔哪儿没?”裴知聿在外人面前,话总是妥帖周密的。
“没。”白幼薇应了一声,那双漆黑的眸子扬起来的时候含着泪,委屈又可怜的模样望得傅沉眉心蹙拢。也足以让他看出她的不情愿。
杜若芸回门,却还让她这个妾室同去,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下马威。
先是守夜敬茶,接着假山摘芍药,如今更是拿她当丫鬟使唤。
这裴府对她来说,还真是处境艰难。
白幼薇站稳身子,刚才掐大腿时的疼意散去,眼中的泪自然也收了回来。在跨上车的时候,她听见裴知聿问傅沉,“听说上头昨日又问了傅中郎宅子的事儿,莫不是府邸快修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