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姨把我安排在香草发廊的顶楼杂货间。
发廊已经很小了,杂货间更小,这里没有窗户也没有床,只有乱七八糟的杂物,霞姨一开灯,几只手指粗细的黑虫子受惊,飞快的逃向四面八方,甚至有一只从我旁边的墙壁上爬走。
我吓得尖叫着后退,霞姨捂着脑袋吼了一声:“叫什么叫!只是几只蟑螂而已!”
蟑螂?
有这么大吗?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霞姨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别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大小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地方是乱了点,不过也够你住了,你自己收拾一下,杂物搬到店门外,晚上我叫人过来收。”
她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要下楼。
她的半个身子都下去了,突然又转身,她的半张脸都陷在黑暗里,在黑漆漆的阁楼上,看起来格外阴森。
她说:“来到这儿就好好干,早点适应,你要是不听话,就从这里滚出去睡大街吧,家也不用回,反正你家也没人欢迎你。”
霞姨走了。
我孤零零的站在杂货间门口,看看那藏匿着蟑螂的杂货堆,又看看延伸向下的黑暗楼梯,终于还是没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霞姨说的没错,我家除了湛零,没人欢迎我。
可湛零现在自身都难保,又怎么保护我呢?
只希望我离开以后,湛易寒不要再打他了。
哭过之后,还是得干活。
我从出生就没见过那么大的蟑螂,现在却要把它们藏身的杂物搬下去,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
但比起蟑螂,无家可归的恐惧更甚。
我不要睡大街。
这天,我一趟趟的往下搬东西,中午的时候霞姨上来一趟,叫我下去吃午饭。
说是午饭,就是一口蒸锅里煮出来的绿豆芽汤面条,虽然灯光很暗,但还是可以看出,碗筷都是油腻腻的。
我很饿,忍着盛了半碗,刚端起来就想吐。
清淡寡落的面汤上飘着一只湿漉漉的绿头苍蝇。
我放下碗,冲到卷闸门外,吐了。
霞姨听到动静走出来,还以为我不舒服,听到我说面里有苍蝇,她脸上浮现出恨不得拍死我的表情。
“就这?你还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啊?”她把我拽进店里,按到那碗面条前,声色俱厉的骂道,“自己盛的就自己吃完!吃不完今天你就去睡大街!”
这东西怎么吃?
我挣扎着不肯吃,一挥手不小心把面碗给打翻了。
面条面汤顺着铺了报纸的木桌淋淋沥沥的撒下来,我愣了一瞬,霞姨也愣了一瞬,然后,她揪着我的头发,把我连人带桌一起推倒。
她顺手拿了个不知什么东西,劈头盖脸的往我身上敲。
“我叫你娇贵!叫你矫情!叫你给我掀碗!叫你能耐,打不死你……”
我被她打得抱着头脸缩在墙角,一边哭一边含糊的告诉她:“我没有掀碗……我是不小心……碰到的……”
她用力打了我一下,单手叉腰,声嘶力竭的吼:“那你就吃!”
我抽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碗,重新盛了一碗。
筷子掉在地上,都脏了,霞姨见我把筷子插进面条里,犹豫着不动,又作势举手要打我。
我含泪捧着碗,在她的监视下,一口一口的把面条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