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写字楼,寒风刀一样的扑面而来,我拢紧了围巾,快步的走向自己的车。
车边上,林江南抱臂站着,原地小幅度地来回挪动,看上去也是冻得够呛。我呛着寒风大声招呼他:“上车上车!”
我把车发动起来,扭开暖气,我俩齐齐地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没走啊?”我问他。
“见人于水火,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他搓了搓自己的耳朵,“还算及时吗?”
“非常及时。”我郑重点头以示肯定,“你拿谁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停车场保安的。我怕曹晖看见你手机上显示来电姓名。”他挑起拇指指向自己,“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缜密?”
“缜密!缜密的像个男主角。”我拍了拍方向盘,“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火锅吧。”
正合我意!
车热的差不多了,车里也暖和了起来。我拉过安全带扣好,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他:“你的那个小符芸呢?她不是要搭你的车回家的吗?”
“我车今天限号。”他转过来瞧着我,“她不是我的,她就是浮云。”
“哎哟,啧啧。”我心说可惜了小姑娘一腔情意了,“不喜欢这类型的啊?”
他说:“牡丹园有家海底捞,行不行?”
“那家我知道。”我拿过手机来打开音乐软件,打开音乐软件搜索了一下,又把蓝牙连接好音响,然后松手刹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音响里传来胡琴和锣鼓点的声音,林江南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京剧选段《击鼓骂曹》!”
“到如今出了个奸曹操,上欺天子下压群僚,我有心替主爷把贼扫,手中缺少杀人的刀……”
林江南听着就笑了起来,“曹晖跟你说什么了?”
“跟我摆利益呗,意思是他可以左右比稿的结果,想让我们中标就让我们中标,然后告诉我他能给我们公司多么大的利润,让我活的现实点。说实话,我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我早打他了!我这还不够现实?”我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问林江南:“他怎么那么狂啊?”
“他舅舅是江美的高层,这边的总经理也要给他点面子。他这个人不能说一无是处,但也谈不上出类拔萃。这次他能被调到北京来参与新公司的组建,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他舅舅的关系。我听说,原本他舅舅想争取让他做北京公司的总经理的,但没有成功,毕竟曹晖资历还是不够。”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一毕业就回老家了呢。你看他现在这副嘴脸,简直就差把‘我很牛X’这几个字纹脸上了。”我嗤之以鼻。
“你跟曹晖以前究竟有什么过节?”
“能有什么过节。他无非就是想演一出‘过去的我你不屑一顾,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的狗血呗。他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么不在自己办公室摆个龙椅啊!”我瞄他一眼,“你笑什么?”
“看来他是真把你气的够呛。”
“他把我烦的够呛!十年了还这么阴魂不散的。我一想起我居然被这种人追过,就觉得自己可能善事做的还不够多。男的不都是喜欢年轻姑娘么,你说他非跟我较什么劲?”
“我觉得主要还是看什么姑娘,而不是看什么年纪。”
“哟?你这是夸我有内涵吗?”我质疑。
“听出来了吗?我以为我夸得挺隐蔽的。”他拨了一下头发,佯做遗憾的语气。
我的心情云雾消散,阴转晴。
手机提示音忽然响了一声,打断了击鼓骂曹,恰巧红灯亮起,我停下车划开了消息,是许亦静发来的,“你今天去橙时提案了吗?怎么样?曹晖还算正常吗?”
“别提了!我现在正听击鼓骂曹呢!”
许亦静那边发来一串大笑,“他又干什么了?”
绿灯亮了,我转为语音,对她道:“我正开车呢,准备去吃饭。”说完这条我看了一眼林江南,又道:“林江南在我车上呢,你不是想感谢他吗?要不你过来一起吧,这顿你请。”
“没问题吧?”放下手机后,我问林江南。
“当然没问题。”他说。
我和林江南在海底捞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位子,许亦静到的时候我们刚刚坐下。我拿着点菜的PAD,头也不抬地道:“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别看许亦静平时嘴上说的疯魔,又是鲜肉又是嫩草的花痴样,到了真人面前却很是正经,还跟林江南握了握手,笑容亲和,就像在非工作时间见一位工作伙伴,“上次的事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一直没机会当面感谢。”
“不用客气,都过去那么久了。”林江南也很正经的回复她,“再说也是小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我从PAD里抬起头来,“你俩能说话正常点吗?”
“哪不正常了?!”许亦静瞪我,然后迫不及待的在我旁边坐下,“说说,说说,曹晖今天又跟你尬聊什么了?”
我满腔吐槽的欲望瞬间被许亦静满脸八卦的神情点燃了。
林江南适时地伸手过来拿走了点菜的PAD。我对他道:“喜欢吃什么就点,我俩没有忌口,什么都爱吃。”
这顿火锅吃的酣畅淋漓。我先跟许亦静吐槽了今天的事,然后我俩再一起给林江南讲了当年上学时曹晖的‘丰功伟绩’。林江南听得很认真,话不多,但该笑得时候笑得恰如其分,让我和许亦静很有成就感。
而他全程说的最多的是:“羊肉好了、牛肉好了、虾滑好了……”
吃完饭已经将近10点了,夜黑风冷,但我们有火锅垫底,整个身体都是暖的。一顿饭下来许亦静和林江南也算是熟悉了,再没有开始时的客气。
“下次咱们约南锣鼓巷。”许亦静对林江南说。
我笑话许亦静,“你要干嘛?你是想念那根电线杆子了吗?还要喝啊?”
“我就是为了洗刷一下这个印象,别以后一说起南锣鼓巷和我的名字,就全想的都是我抱着电线杆子。”许亦静说完,摆了摆手,“走了先,再约啊!”
许亦静是自己开车来的,所以也要自己开车走,而我负责把林江南送回家。他问我还需不需要导航,我手一挥,“不用,那地方我熟!”
“想听什么?”上车后,我打开手机连上音响问林江南,笑道:“不用再听击鼓骂曹了。”
他看了看我,“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对啊,世上没有白吐的槽。”
“那我来找找吧。”林江南把我的手机拿过去,在音乐软件的搜索框里敲了几个字,对我说:“既然心情好,那咱们就听一些开心的歌。”
他按下播放键,吉他和鼓的声音在车里响了起来,我觉得有点耳熟,随着郑钧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我不禁笑起来,“果然是首开心的歌。”
没有永远但还有明天
明天也许一切就会改变
你不要担心会没人陪伴
我会一直陪你走到终点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为你盛开欢乐
我要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
怒放——
明天一切会不会改变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没有带着坏心情结束今天。
车行至交大,我在路边停下来,隔着车窗向外看了看,“你住的离这远吗?我开车送你过去吧,外面挺冷的。”
“就在这路边上。”他指了指旁边的小区。我看了一眼,叫长河湾小区,里面都是多层的板楼,看上去环境还挺不错。
“你怎么不在公司附近找个房?”我随口问道。
“在这附近住习惯了。”林江南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又回过头来对我道:“挺晚的了,你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微信吧。”
“好。”我点点头。
他关上车门,我照例对他挥了挥手,也不管他是否看得见。又像上次那样,他站在路边看着我开车离开。
我才驶入行车道,便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女的快步向他走了过去,模样我只看了个大概,长得好像还不错,瘦溜溜的,长头发,很年轻。
我在路口被红绿灯拦停,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林江南和那个姑娘的身影了。我拿出手机无目的的翻了翻,然后从音乐软件的播放记录里点出了那首郑钧的《怒放》。
我收获快乐也收获折磨
我所做的一切你都值得
要笑的灿烂令世界黯然
就算忧伤也要无比鲜艳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为你盛开欢乐
我要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怒放
怒放!
交大距离我家所在的阜成门很近,一首歌播完我也到家了。熄火的时候郑钧最后一声‘怒放’戛然而止。我背好包推开车门,心想明天要记得告诉言桦一声,跟她年纪相当的、长得帅的男生,真的不是有女朋友就是有男朋友了,她还是踏踏实实的相亲去吧。
进门后我给林江南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到家了。
一刻钟后,他回复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