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每一个人动动手指都能将她捏死,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沈妙仪见她识趣,总算没有再继续发难。
林庄解释规则解释得很快,她只记了个囫囵,一开始玩就赶鸭子上架。
骨牌七个人一组,自沈妙仪旁边开始各三个人,剩下的人观战,不出一会儿,殷锦瑟就不由自主地满头虚汗。
手里牌是一个都不挨着一个,要不是她亲眼看到发牌,都以为有人作弊了。
“殷娘子,上筑。”黄衣贵女之间翻转,不冷不热地瞥着她,“你又输了。”
殷锦瑟一上来就输了两把,偏偏沈妙仪还不肯让步,每每都把她逼入死角,头上仅剩的两个钗环尽去,再往下,就到衣服了。
她穿得少,再输一局,就等于是扒光了任人观赏。
殷锦瑟抬头无声地看向裴晏,而后者没参与游戏,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看都没看她一眼。
殷锦瑟手心冒汗。
景阳小侯爷是个纨绔,刚才就玩得脱到只剩下一件歪歪的单衣了,看热闹不嫌事大:“输了就要脱衣服了哦,殷娘子。”
林庄朝殷锦瑟笑了笑,“怪我是上家,喂你的牌太臭了。”
殷锦瑟扯了个比哭还难堪的笑,这局是她和沈妙仪双输。
沈妙仪头上钗环多,呛地一声扔了一根琉璃发钗,然后向殷锦瑟挑挑眉。
景阳小侯爷把期待的目光转向殷锦瑟,“殷娘子,到你了。”
她抬头看向众人,所有人都在看戏,就连裴晏也停下了谈话,远远看着她,没出言阻止。
荣华郡主的怒火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裴晏让她过来,根本就没考虑过她的死活。
她要是照做听话,他们可能还会放她一马,如果破坏了规矩,能不能走出朝天阙都是个事。
一念至此,殷锦瑟咬牙,伸手准备解腰后的褙子。
林庄拦下,“是我运气太臭,喂的牌不能看,这把我替你。”
林庄说完,径直将自己仅剩的中衣脱了,其他人在起哄,沈妙仪和旁边的贵女一脸饶有兴致,“林大太医也有舍命救美人的时候啊。”
殷锦瑟连忙投去感激的一眼:“谢谢。”
景阳小侯爷不干了,他还想看呢,“哎哎哎,没说可以替啊,你这是耍赖。”
沈妙仪抬声突然对裴晏道,“你来断断案,我们都脱了,你带来的小娘子却没有脱,这算什么事呢?你带来的有特权,是不是啊,裴世子。”
这声裴世子暗含讽刺,酸得很,殷锦瑟听出来了。
裴晏瞥了一眼她,将酒盏一放,“张嘴闭嘴脱来脱去,你的郡主之仪呢?去一趟北齐,脸都不要了是吗。”
沈妙仪当即脸色难看,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因为她嫁去北齐而吃醋不悦,还是为了维护殷锦瑟而这么说。
“你什么意思?”她站起来,预备发难。
殷锦瑟头皮一紧,抬头无声地看了一眼裴晏,而他蹙眉盯着沈妙仪,没看她。
一时间鸦雀无声,紧张气氛一触即发。
殷锦瑟也顺着沈妙仪一起站起来。
她垂首恭敬道:“郡主娘娘,北齐的‘骨牌’我没玩过,这次愿赌服输。但是北齐律我听过,若是不愿受罚,可以以酒代罚,可有此事?”
《北齐律》确实有以酒代罚的典,她少时读律,略有涉猎。
殷锦瑟话音一落,沈妙仪绷着脸,明显不高兴了,但却无从反驳。
“是又如何,你选择喝酒?”
“郡主娘娘恕罪。”
殷锦瑟知道自己来这里就是做沈妙仪眼中钉的,也清楚裴晏此时隔岸观火,完全让她自生自灭,旋即快速起身,“我自认罚。”
“殷娘子怕是不知道我们的规矩,”黄衣贵女打断她,“咱们这边罚是要罚大的,至少十杯。”
几位贵女都拿眼歪着瞧她,没一个帮腔的,都在看戏。
杜康宴上的酒度数都高得不行。
她咬咬牙,怕她反悔似的,迅速将两盅酒全都混在一起,再抓了两把冰进去,囫囵摇晃了两下,仰头一饮而尽。
这样喝急酒,连男子都少有,颇有壮士断腕的壮烈。
这下不仅旁边林庄和其他贵女都讶然了,就连裴晏投目过来,多看了她两眼。
十杯下肚,穿肠的火辣辣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部,她被呛得满脸通红,泪花乱转。
“别吓到人家了。”沈妙仪款款看了她一眼,斥了一声旁边的黄衣贵女。
这话一说,骨牌的游戏便也就散了。
她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引了出去,“城郊最近不太平,乐游巷好几处佃产都易主了,你们可有人知道这事?”
有人接腔:“城西的十几个铺子也换了东家。”
“我听说是显国公府大房的动作。”景阳小侯爷笑嘻嘻地歪着眼睛瞧裴晏,“裴大人怎么看?难不成后院着火了?”
裴晏收回看殷锦瑟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酒杯,“大房的事,与我何干。”
知情人都或多或少知道显国公府大房和三房之间的嫌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林庄说,“佃产、房屋易主不是大事,怕就怕几经易主,那便有大量套取钱银的嫌疑了。”
殷锦瑟低着头默默听着,心中却咯噔几下。
裴允仕向木老夫人求来几十处佃产与房产,又迅速转售,大量套取钱银,必然有诈。
“你几时也关注这些了。”
裴晏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沈妙仪,“嫁去北齐一遭还不够你受的?还不消停。”
沈妙仪径自得意,他果然对她嫁去北齐、曾作他人妇而耿耿于怀。
“我对这些没兴趣,只要别动了乐游巷的‘众山小’就行。”
话音刚落,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山小”是坐落在乐游巷里一座观景楼,早年兴盛的时候,不少京中贵女小姐、王孙公子去游玩,因楼高可以一览众山小而得名。
原也没有什么奇特的,但荣华郡主和北齐的二皇子在此定情,指婚当日,对方还在“众山小”燃放三日烟火,从此在上京城传为佳话。
先前刚刚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看沈妙仪,又看了看裴晏。
裴晏面色平静地呛她:“怎么,光守孝不够,还要买楼来缅怀?”
沈妙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又怎样。”她直勾勾地看着裴晏越来越阴沉的脸,“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裴晏冷嗤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沈妙仪果然勃然大怒,冲着裴晏背影道:“你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