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很疼,自己打自己的脸,更疼。
当我再次坐在苏慎之对面的时候,我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尴尬二字。
有人说,如果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可事实是,嗯,我还是觉得尴尬的是我自己。
因为我对面的男人,此时唇边正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如此笃定,如此从容。
他结了张网,等着我投进来。
我们这会身处的,是一个咖啡厅。空气里咖啡的醇香,远远近近低低的人语,窗外金色的阳光,还有男人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他墨黑的发,深邃的眼……
这样一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其实是一幅安宁又绚烂的画。
如果忽略我们接下来要谈的内容。
“聂小姐果然是聪明人。”苏慎之轻轻搅着咖啡上的浮沫,“其实钱是个好东西,何必和它过不去呢?”
“你说的那个神经方面的专家,可以安排我和他先见一面吗?”
“当然可以,只要我们把接下来的合作谈拢。”
“请讲。”
“颜先生是鼎鼎大名的颜氏集团掌门人。颜氏集团产业遍布全球,触角更是伸到多个领域。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和他合作,却苦于找不到突破口,直到遇到聂小姐。”
“因为我和那幅画像有几分神似?”
“五分。”
“然后呢?”
“然后,”苏慎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然后当然是苏小姐利用自身优势,主动出击。你也看到了,颜先生虽在初次见面即对你青眼有加,但也仅限于此。他目空一切、唯我独尊,若要他主动向一个人示好,只怕很难。所以,苏小姐你怕还是要热情一些才好,比如像酒吧里那样……”
我脸微微一红,目光撇向一边,只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既然选择来到他的身边,那所谓的尊严,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那个画像里的人,是颜先生的什么人?”
“知己?至爱?还是可望不可及的水中月镜中花?没谁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但凡接近他的女人,若和那画中人有几分相似,他总不会对她太坏。”
“哦。”
“所以,聂小姐,好好发挥你的优势吧。”苏慎之笑得更恣意一些,笑容里的不屑、轻视展露无遗,他根本不屑掩饰。
也是,在他眼里,我不过一个混迹于酒吧的轻浮孟浪的女人,眼下,更是为了钱,来和他谈这样一桩肮脏的买卖。
“颜先生有什么喜好?”我无视他的笑,问。
苏慎之摆摆手,说:“聂小姐,不要试图去了解颜先生,更不要去窥视他的内心。你只要做你自己,他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迎合,他不需要你的时候,你乖巧地把自己缩在他看不到的角落。”
我皱皱眉。
“颜先生他不是需要一个女人,他只是需要一个玩偶。”苏慎之敛了敛神,郑重其事的警告,“聂小姐,你务必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一个玩偶,除了你这张神似的脸,你再无其他,不要试图和颜先生有思想方面的交流,更不要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否则,你要一不小心触了颜先生的逆鳞,别说合作不成,恐怕,还会惹来无妄之灾。”
这下,我连眉都懒得皱了,只在心里来了一句国骂,送给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男人,也送给那个白瞎了一张脸的颜先生。
“什么时候安排我和颜先生见面?”我问。
苏慎之沉吟一下:“下周三B城有个很重要的商会,颜先生会出席,到时,我和你一起过去。”
所谓的下周三转眼就到,这天我请了假,直奔机场,与苏慎之汇合。
候机的功夫,我看苏慎之应该是心情不好,脸上好像结了冰,十米之内就能感觉到寒气。往常的几次会面,他或淡漠或热情或邪痞或不屑,却不似今天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在心里默默记了个数,5。
嗯,今天的这张面孔,是这个多面人的第五张面孔。
我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过一朵打碗碗花,还是有眼力一点,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为妙。
我选择了苏慎之寒气辐射不到的地方,安静地玩手机。
这是候机室最靠里的一个角落,我的旁边,有一根柱子,它是天然屏障,把我和外面那个小世界隔离开来。
“老头子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了,为了他,是铁了心地要置我于死地。”
“是,高速上刹车失灵。若不是我临时起意,打发小莫去接聂晓晨,此时躺在医院的就是我。”
“你放心,我不会坐以待毙的。若我这次能促成泰瑞和颜先生进一步合作,就会掌握泰瑞的主导权,若不能,我也有其他手段。”
“我明白,我会见机行事。”
“……”
我默默听了一会,耳根渐渐发红。苏慎之刻意压低的阴沉而狠厉的声音,听在我耳里,让人心慌。
我好像无意中窥见了一个什么秘密。
而这个秘密,苏慎之显然是不愿让人听见的。否则,他也不会跑到这样一个隐蔽得角落里来打电话。
我想起他对话里的那个“死”字,只觉心慌得更厉害了,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
“哐”的一声响。
声音其实不大,但足够惊到那个打电话的人。
苏慎之果然收了线,向前两步,绕过了柱子。
我抬起头,紧抿着唇,与他无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