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谁?
在我的想象中,最好的结果是马一岙和胡车,而最坏的结果,是我们追踪的那三个穷凶极恶之人——如果是他们,我肯定必死无疑。
然而让我意外的,居然两方都不是,而是一个让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秦梨落。
这个女人之前现身,对我出言招揽,在得到我的拒绝答复之后,十分洒脱,飘然而去,没有再找过我一回,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这事儿实在是太麻烦,他们也不愿意承担风险,还是笃定我就是那孙猴子,怎么都逃不出他们的五指山。
总之我以为当日一别,定当不会再有重逢之日,却不曾想在这么一个秘密之境,居然又碰面了。
人生还真的是如此奇妙。
我的眼球逐渐适应了对面的强光,也瞧见了来人不但有秦梨落,还有当日在莞城金太子KTV里跟我们和和气气劝酒道歉的黄毛。
对,就是那个鹰钩鼻眯缝眼,这位爷看着客客气气端酒杯,转身却在酒里下了剧毒,可不是寻常人等,此刻的他出现在了秦梨落的身边,脸色依然阴冷,而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白发的老先生。
同样都是白发的老先生,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气质卓然,宛如谪仙,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敬仰,而跟前的这一位则是贼眉鼠眼,一脸褶子皮和老人斑,眼神阴沉,让人瞧着,怎么都不痛快。
他就仿佛藏在枝头树梢上的毒蛇,阴沉而凶狠,好像随时都会蹿出来,给你来上一口似的。
这三人出现,立刻朝着我围拢过来。
秦梨落走在最前面,打量着弓身防范、紧握短刀的我,不由得笑了,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目的不明,我不愿意上来就交底,不答反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
黄毛尉迟听到我的这话儿,不由得恼怒起来,笑骂道:“嘿哟,你个小兔崽子还挺狂的,几天不见,居然敢顶嘴了?”
他与我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应该是听说过我的,晓得我的底细,所以毫不客气,骂完之后,抽身上来,一个长拳,想要将我给揪住,擒下之后再问。
他的身形矫健,骤发即至,然而眼看着就要揪住我的脖子,却被一抹寒光给拦住。
这抹寒光,是马一岙送给我防身的短刃。
我右手抓着短刃,左手前挡,整个人蹲着马步,身体的重心放低,就像与敌人对峙的螳螂一般,黄毛尉迟一击没有得手,差点儿还给伤到,不由得往后一退,瞧见我摆出来的架势,不由得笑了,说嘿,三天不见,上房揭瓦,瞧你这样子,真是长能耐了啊?
我这两年虽谈不上走南闯北,但在珠三角区域到处跟各种合作商以及物流系统的人打交道,什么人没有见过,所以也培养出了“沉稳”的气质来,此刻虽然有些心慌,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说道:“秦小姐跟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就两清,一笔勾销了,尉迟兄这回见面,上来就这样子咄咄逼人,是不是有点儿不妥?”
被我点名道姓,那黄毛有些羞恼,骂骂咧咧道:“呦呵,给点阳光灿烂,你以为你是谁啊?来来来,老子陪你玩,看我不弄死你……”
“等等!”
他还要上前,却给秦梨落给叫住了。
这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即便在这样黑黝黝的洞子里,借着强光手电的光线,我能够瞧见她湿漉漉的薄衫之下,包裹着的这一具让男人心惊肉跳、鼻血直流的完美身材,想必她跟我一样,大概也是在水里潜游过,全身潮湿,所以将乌黑油亮的长发扎成了马尾,露出绝美艳丽的俏脸和修长白净的脖子来,还有那一大片的胸口雪白,更是让男人倾慕。
好白,好美。
我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而秦梨落则仿佛感受到了我炙热的眼神,瞪了我一眼,这才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现在,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
我费了极大的意志,方才将心神从对面这女人的身上收回来,说道:“那是自然。”
“少年得志,一飞要冲天啊,”秦梨落叹了一声,然后盯着我,说:“让我猜猜啊,你既然来了这里,想必也是得到了消息,知道这霸下秘境之中,有那弱水;而你想要度过成为灵明石猴夜行者的那五重劫,弱水是必须之物——只不过,光凭你一个野生的夜行者,是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告诉我,你是跟着谁来的?”
我没想到她不但人美,思维逻辑也是极为缜密,不过我并不愿意说出马一岙的消息,所以说道:“自己来的,不行?”
“别给脸不要脸啊!真以为我们收拾不了你?”瞧见我如此不配合,旁边的黄毛尉迟耐不住性子了,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说道:“秦小姐跟你说话,是客气,你别把我们当成是做慈善的老好人,真惹恼我们了,在这荒郊野岭,地下坑道里,宰了你,谁会知道?”
黄毛的威胁让我心头一跳,想起黄泉引那伙人的毒辣,我有些心慌,而秦梨落却笑了起来,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跟谁来的。”
我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谁?”
秦梨落浅浅一笑,笑颜宛如瞬间绽开的幽昙,娇媚无端地指着我,说:“我曾听闻,前些天在鹏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湘南奇侠王朝安跟著名的东南崖大妖、鼠王普锐斯发生冲突,两人激斗过后,鼠王断了一臂,而王朝安则毒入膏肓、重伤昏迷,他弟子马一岙正在四处想办法,想要挽救自己师父的性命,而据说这霸下秘境之中,有一物,名曰后土灵珠——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跟着那马一岙过来的吧?”
听她娓娓道来,所猜都中,我不由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你认识马一岙?”
秦梨落摇头,说只曾听闻,倒未见过——不过说起你们内地那帮所谓的“正道人士”,在我看来,大多都是些虚伪君子,徒有其表而已,唯独这位马一岙还算不错,听闻他早年间帮人打拐,奔走三年,硬生生救下孩童和妇女数百人,算是一支清流,就算是我们内部谈论起来,也觉得唯有此人,可称君子。
我听她这般夸赞马一岙,不由得心中一松,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目的,不如帮忙抬一手,彼此行个方便,如何?”
秦梨落听闻,微微一笑,美眸之间,清丽的光芒转动,却不说话。
旁边的黄毛尉迟却忍不住冷哼一声,说你倒是想得美,就算他马一岙算条汉子,但跟我们半毛钱的交情都没有,我们凭什么给他面子?你知道我们来到这儿,是花了多少钱得来的消息么?好了,既然大家都抵达此处,而且都想要拿到这些东西,各凭本事吧。
秦梨落这才说话:“对,各凭本事吧。”
她说罢,起身而走,尉迟也不再理我,跟着往外走去,唯独那个白发老先生一直盯了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瞧见他们就要离开,想起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什么都不懂,此刻倘若回到暗道里去,也未必能够找到马一岙和胡车,想了想,忍不住喊道:“哎,等等……”
秦梨落停步,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我,说怎么?
我被她看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大家这么巧都能碰上,不如一起走?”
尉迟并不愿意,说鼠有鼠道,猫有猫道,你自有路子,何必跟着我们一起?
我知道此时此刻,在这样的环境下,跟着他们几人,抱大腿,方才保命的最佳选择,于是也不恼,长期的推销工作让我并不介意低下头来,更何况是保住小命呢,于是赔着笑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多力量大,你们说是吧?”
尉迟还待拒绝,秦梨落却点头说道:“好,你跟着吧,不过我们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秦梨落在三人之中的地位仿佛最高,所以她一发话,尉迟即便是不愿意,也是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至于那白发老先生,他就像一闷葫芦般,基本不说话。
确定了入伙,我就跟着三人一起走,因为泅水潜渡的缘故,我就穿着贴身的衣物,鞋也没穿,手上就一把短刃,而我们所处的这儿,却是一个地下溶洞之类的去处,离开水眼往外,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空间,温度很低,有风吹来,一阵萧瑟,吹得我直哆嗦,冷得厉害。
这三人也是浑身湿漉漉的,不过走了几步,我却发现三人的身上居然有微微的水汽腾然而起,穿着的衣服居然慢慢就变干了。
这手段,让我惊讶无比,下意识地运转体内血气,却发现完全模仿不了。
那都是真本事。
我跟着三人前行,尉迟的手中好像有一块青铜板,他时不时用电筒照看,仿佛在对着什么,而秦梨落则负责在岩壁上面画记号,免得我们在这昏暗狭小的地下甬道中迷路绕晕,至于那个从不说话的白发老头,他如同影子一样,走路都不出声,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只不过他会时不时转头来瞧我。
每一次,都让我感觉到后背发凉,鸡皮疙瘩生出一片来。
如此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却是传来了水流声,紧接着我听到尉迟轻声喊道:“应该到了。”
他刚刚说完,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的扑腾声,哗啦啦一阵响,随后无数拳头大的黑影,从我们的头上扑腾而来,整个空间都充满了一股沉闷古怪的气味,我吓得将后背紧紧靠住了山壁,然后抓着手中短刃,准备反击,而这个时候前面的手电却是熄灭了。
我听到尉迟低声说道:“不要慌,就是些蝙蝠而已,莫乱动,等一等就好。”
我听到,有些放松,然而下一秒,却瞧见那拳头大的蝙蝠突然间骤然下降,哗啦啦地扑面而来。
紧接着,我的右手臂和脖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糟糕,我被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