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笑了一声,不甚在意:“一盒糖罢了。”
“不是的,这糖纸很珍贵。”
温杳的目光专注执拗,声音软软的,散在车里。
沈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糖,沉默片刻,知道糖纸珍贵,想来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听谁说的?”
沈祈抬手捏了捏温杳的脸,只觉得手指上一片柔软光滑,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听一个同学说的,他说这糖是著名画家凯特·威尔逊自制的,糖纸也是她精心绘制,只送给至交好友。”
沈祈轻笑出声,眼睛里波光明灭,像是装了一条星幕,把她手里的糖接过去,随手放在了一边:“他瞎编的。”
温杳看了一眼被沈祈随意放在地上的盒子,思索了几秒钟,开口道:“可我查了,是真的。”
沈祈扬了扬眉梢,看了温杳一眼,轻啧了一声:“小姑娘不好骗了。”
温杳心里一惊,她故意这么说的,居然还真诈出来了。
看见她惊讶的表情,沈祈突然明白了过来,眼里攒了几分好笑,没好气的开口:“从哪儿学来的本事,那点心眼全用在我身上了是吗?”
温杳缩了缩脖子,像是一只鸵鸟,声音小的如同蚊呐:“是三爷先骗我的。”
顿了顿,小姑娘的声音更小了,带着某种难过与失落:“我只是笨一点,我不傻的。”
沈祈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垂着眼睛,睫毛轻颤,虽然看不清楚眼里是什么情绪,但脸上的难过与失落不似造假。
他脸上随意不羁的笑敛了起来,沈祈坐直了身体,伸手扶着温杳的小腰,沉声开口:“不是诚心骗你,只是怕你这糖送的不安心。”
温杳咬了咬唇,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薄雾,抠着自己的手指甲,不说话。
沈祈的眼里浮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继续解释了几句:“我不喜欢甜食,放在书房也是落灰,若是作为我们的喜糖送出去,更有意义。”
温杳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下去,不知道落在了哪儿,带着主人不知名的心事。
微叹了一口气,沈祈抬起她的下巴。
小姑娘泪眼盈盈,像是装了一潭水,对上他的眼睛时,那里面的水便啪嗒啪嗒的滚了出来,将那双本就纯粹清亮的眼睛冲刷的越发澄澈。
沈祈抿着唇,指腹擦去她的眼泪,看她眼圈红红的,便轻柔的揉着她的眼尾:“你需要我以后怎么做?”
温杳有些讶异,着实没想到沈祈会这样,既觉得震惊,也觉得有些感动,眼里的泪水便掉的更多了。
抬手擦去眼泪,温杳伸手抱着沈祈的脖颈,蹭了蹭他的脸,声音软软的:“我知道三爷是好意,但我不想被人当成笨蛋或者傻子,以后,三爷能提前告诉我吗?”
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周围许多人都觉得她脑子有问题,以为她好骗好欺负,便在背地里说闲话。
就连一起长大的人都利用这一点骗她,骗她的父母。
想到这儿,温杳的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沾湿了沈祈的侧脸,湿漉漉的,带着几分温度,却又很快冷却。
沈祈的喉咙动了动,眼里神色变换,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温杳的眼泪却像是取之不尽的汪洋,停不下来。
沈祈总觉得有些奇怪,温杳的难过似乎来的太过突然。
倏然,他脑海里闪过方才从校门口经过时,那里面围了一圈的人,他只淡淡瞥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温杳来的那么快,应该是方才就在校门口了。
沈祈微微皱眉,眼里漆黑如墨,低头去看啜泣的温杳,声音轻缓,如同情人之语:“杳杳,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听见沈祈这么问,温杳哭得更加厉害,似乎想把方才忍下去的所有委屈难过都哭出来。
靠山来了,她就不需要假装坚强了。
沈祈端坐着,将温杳抱坐在怀里。
她哭的时候,不哭出声,只是小声的啜泣,像是怕惊扰了别人,只哭的急了,才会漏出一两声来。
真是一只惹人心疼的小猫。
沈祈这么想着,眼里漆黑一片,像是被遮蔽了月与星的夜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像是被人紧紧的攥着,又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明明与温杳接触的那一刻,便有源源不断的热力涌进身体,煨暖了他的身心,可此刻,他却觉得如坠冰窟,比寒冰症还要凉上许多。
沈祈垂眸看着埋首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抬手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制止,只轻声说了一句:“温杳,我是你的丈夫,向我求助天经地义,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开口,我就帮。”
温杳的手抓着他的衣领,抓的更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颤抖的身体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温杳从他怀里出来,哭的眼圈和鼻头都是红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我跟人吵架输了。”
沈祈眼里迅疾的闪过了一抹暴戾,而后压下,声音清淡,听起来并无异样:“为什么而吵?”
温杳咬了咬唇,心里存了几分纠结。
这样会不会让三爷觉得自己很麻烦啊?
会不会更难得到他的心呢?
想到这一层,温杳摇了摇头,含糊了过去:“没什么的,都是小事。”
顿了顿,她不自觉的嘟囔了一句:“如果姜姜在就好了。”
姜姜吵架最厉害了。
闻言,沈祈的唇抿的更紧,胸中团了一层郁气。
这小姑娘似乎什么都不喜欢跟他说,是觉得他不可依靠吗?
沈祈的眼里漫入了一层阴霾,慢慢的撑满了眼眶,几近溢出。
明明自己与她结婚的目的也不单纯,不依靠最好,但,怎么就这么想杀人呢?
他抬手开了窗,夏日酷暑的热气蛮横的闯进来,与车内的冷气冲撞,占了上风,在他的身上铺了一层热浪。
沈祈看向窗外,手指在车窗上敲打了几下,忽然笑了一声,可那笑意没有进入眼睛。
温杳自然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心下有些忐忑:“三爷是……是因为我而不开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