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吗?”宵寒江倒是不觉得这是个为难的话题,但是只是不明白宵寒木为何会突然问这样一句话,让他十分不解。
“倒也不是,只是一时兴起,好奇起来罢了。”宵寒木温和的笑着,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不知为何,宵寒珞总觉得,他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一样。
“其实你不必好奇。自然是寒骆重要。”宵寒江很认真的说道,这确实不是什么让人可以纠结的事情。宵寒珞可是他的弟弟,他最珍惜的弟弟。无论如何他都会放在他人生的首位,至少目前为止,目前几年——都不会改变。
宵寒珞不知为何,他好像看着听到这个结果的宵寒木,笑意更深了几分。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说选他?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吧?这个大哥,究竟在想什么?他怎么一点都看不透?
却不知道此时门外路过的人,双拳紧握,这些话都听进了耳朵里。只觉得心里苦涩,更难受了几分。本想以外离开,却听着宵寒江又道了一句:“可阿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抛下他,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门外路过的百里飘突然怔了起来,脚下不知怎的,此刻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他说什么?
我不会抛下他。
我不会……抛下他……
他真的这么说了吗?还是百里飘的错觉?
宵寒木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带着几分玩笑,宵寒珞却不知怎的。好像就在此时,看到了他有些如刀枪剑影的眼神一般:“二弟这般可是太过贪心了。”
“长兄为何如此想?长兄问的是我留谁在家中,寒骆是我弟弟,又是家中的嫡次子,自然要留于家中,这是不容辩驳的。而阿飘,是我宵寒江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我早就是战场里的寒骨一堆,我自认为我宵寒江还算重情重义之人,自然不可做出抛弃恩人之事。若是寒骆当真与他不合,我会带他走,与他去往别处。”
宵寒江倒是认真回答起这个问题了,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多加思考的问题,更何况宵寒木问的本就是两人不合要怎么办的问题,而不是二选一。不过若是问这个问题,他也不会迟疑吧?
宵寒珞。是他唯一的答案。
可以肯定的答案。
“如此吗?”宵寒木淡淡一笑,好像刚刚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门外的百里飘露出罕见的一个微笑,不知怎的。听到宵寒江这一段话,他倒是觉得安心,十分的安心。
见几人相谈甚欢,又看到了许久没有见的宵寒江的脸,心下悬着的心总算是悬了下来。
他回来了。
安全回来了。
如此,便好。
百里飘走入自己小院时,旁边的墙上坐着一位男子,看这一副样子,倒是好像等待许久了。看清那一抹红色身影,忙的小跑过去。当下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属下不知主子今日来,来得晚了些,还望主子见谅。”
“噗嗤。”那男子轻笑了一声,夜晚的微风扬起了他的墨发与衣摆。一如白日里的简洁,墨发上依旧插着拿一根白玉簪。此时带着微微笑意,看着在地上行礼的百里飘:“无碍,你倒是又行此大礼了。”
“我不是说过吗?对我,不必在意那些礼数,尽管随和一些便是。”商瑾司坐在墙上撑着侧脸,一脸笑意看向他,眼底尽是温柔。
“主子这般,倒是为难属下了。”百里飘微微起身,微微低头说道。商瑾司却笑得灿烂,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今日想你的酒罢了。九锦楼的楼再醇香,也不如你这十里飘香。”商瑾司挽着头发,在墙上打量着他,他却微微一颤起来。
“嗯?”商瑾司淡淡看着他,总觉得好像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并不和他的意。
“你怕是只想着宵寒江了,连我这主子也看不上上眼了。唉——也罢,那毕竟是你亲手救上来的,生死之交,难免亲昵。”商瑾司随口说着,看着这月色又补了一句:“难得这月色如此之美却不能品你这十里飘香,实在可惜。”
“并不是属下藏着掖着,只是这坛二十年的十里飘香,都被那个宵寒珞偷喝去了。本来想要给主子送去还有给寒江洗尘的,这下倒是实在拿不出来了。”百里飘俯首认罪起来,说的倒不是假话,他知道他这个主子,最喜欢的就是酒了。
“这是你为我而酿的酒,你竟然要给那个人类的的孩子分享?”商瑾司好像抓到了重点,勾起嘴角一脸玩意的说道:“你还真是偏心啊——”
“属下不敢。”百里飘垂下头,认错一般。
不过他微微笑着,随后又微微一怔,看着百里飘,似是没有听清一般,确定了一番:“你刚刚是说——宵寒珞?”他放缓了起来,强调似的询问起来。
“是。”百里飘确定似的点了点头,却看着商瑾司面色阴沉下来。
随后却转身即逝,扬起了一笑:“那小子倒是好口福,我都等这酒二十余年了,他竟然一人独享了,呵呵——有意思。”
百里飘抬眸看向商瑾司,只觉得这个男人身着红衣配着这月色极美,而自己,穿再多红衣在他的面前也是黯然失色罢了。
他,始终是他的可看不可及。
“主子若愿等,今年我便给主子酿下这十里飘香,二十年后定会亲自送上。”百里飘认真的说道,谁知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的倒是是爽朗,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凄凉:“说的也是,我们这类人,有的就是这时间罢。”
“主子又为何如此哀伤?我倒觉得,有这时间是一大幸事。”百里飘不明其意,而未来明白时,才知道商瑾司这段话是何意。是一种悲伤,一种难以表达的悲伤。而这种悲伤,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悟出的。
“二十年前,你为遇见我而酿酒。今日,你又为何?”商瑾司看着他,眉目里带着许些温柔。是了——今年,他们已经相识二十年了。而这百里飘的酒有一规矩,只为一人而酿,一酿二十年,只酿一坛。
“依然为主子酿酒。”百里飘微微俯首,这是他最敬重的人,如此理由,最为合适。
“哈哈哈哈。”商瑾司却大笑了起来:“好,我便等你这二十年。”
“谢主子宽恕。”百里飘行了一礼,他却摆摆手示意免礼,随后想起了白日里见到宵寒珞的模样,随口一问。
“宵寒珞,此时在干什么?”商瑾司说出口,觉得似乎有些不妥,沉思着要不要改一改。想必百里飘也不会去半夜看宵寒珞在干什么才是。
“正在与他兄长叙旧。”百里飘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没想清楚主子为什么这么关心起宵寒珞了,当下问了一句疑虑:“难道主子和宵寒珞是旧时?”
他知道商瑾司交友广泛,不介意对方身份,所以即使是宵寒珞也并不奇怪。百里飘突然意识到自己主子听到是宵寒珞也只是埋怨了一句,那语气好像就是相识很久一般。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宵寒珞的种种,额头上冒气冷汗起来。
“旧时?”商瑾司微微歪头看向他,随后笑得灿烂:“今日偶然遇到罢了。”他把玩起腰间的骨笛起来。
百里飘识得那一只骨笛,那是主子十一年里一直携带在身,不曾放下的东西,随后顿了顿说了一句:“主子还没找到那位小公子吗?”
商瑾司顿了顿,才发现自己已经有意无意把玩这件物件了,这一过倒是十一年。这是十一年里,他都未曾再遇到他。
随后淡淡一笑:“说起来,我倒是在宵寒珞身上看到了一件奇事。”
“奇事?”百里飘看着他墨色的眼眸,好奇地追问着。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他不方便知道,但是看着商瑾司没有忌讳,他便也大胆问出心中疑虑了。
“泪痣,他和他都有,还在同一个位置。”商瑾司笑的灿烂了许多,百里飘迟疑了一下,他未曾注意过宵寒珞身上又是什么泪痣,见了这么多面,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泪痣?”倒也可能是他气急了没有注意过罢了。
“嗯,在这里。”他闭上眼睛,指了指自己右眼皮上的靠眼角的位置。即使隔了十一年,他也依旧准确的可以记得那个位置,右眼皮上方靠眼角的位置。那颗泪痣,在他的心中一直没有抹去半分,哪怕那位主人至今还生死未卜,音讯全无。
“那会不会是宵寒珞?”百里飘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地方,确实很少有人会有,当下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虑。
商瑾司撩了撩自己垂下来的发丝看着那一枚骨笛随后认真的摇了摇头:“我虽不知道那公子姓什么,是哪家的公子。但我仍然记得,那日来叫他的人,唤的名字是——延卿。”
“他衣着不凡。这宵家看起来虽然是大户,又是除妖世家。但比起那位来说,终究是小家子气了些。”商瑾司放下了骨笛,从回忆里走了出来。然后看着地面上站着沉思的百里飘,嘴角依旧挂着亲和的笑意。
“说的也是,那位公子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也觉得,宵寒珞那个小子,必然没有那样的心境。”百里飘从这几日对于宵寒珞也算是碰过几面,相处了几天。虽然说不上过于了解,但是什么脾性他十分明白。
那小子拼命救人?想来也是不可能的,怕是要把自己的命先放到前面,再考虑一番利益才肯想救人的事情吧?
“哦?你对他这般了解?”商瑾司轻声笑出声来。
“那小子救人之前,多半会考虑什么自己的性命和利益吧。”百里飘可以肯定这一点,正是如此,他才觉得宵寒珞不入眼。这一点,可是比他的哥哥差远了,若是有他二哥半分,他倒也不会如此为难与他。
只可惜——宵寒江宠的竟然是这样的弟弟。他看了,难免会觉得有些厌恶,却也不敢明面上做什么,他怕宵寒江会因此厌恶他。不过能听到他今日说,不会抛弃他。他真的很开心,没有任何掺假的意思,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甚至觉得宵寒江就这也带他走也好,这样,就没有什么烦人的宵寒珞出来阻碍他们之间的亲近了。
“倒像是他的脾性。”商瑾司淡淡说着,就好像已经摸透了宵寒珞一般。也许是人见的多了,自然而然就能看出点了,哪怕只是见过几面。
“看来宵寒珞真的很好懂。”百里飘笑了起来,倒是没有别的意思,他能看出来的,他家主子自然也可以看出来。商瑾司知道他的意思,并没有责怪他这般。
“那小子既然在许久,我便不打扰他了。”商瑾司微微笑着,纵身一跃,跳到了地面,两人身高并未有太大差异,只是这商瑾司要略微偏高几分。
“公子是想探望与他?”百里飘微微惊讶起来,他家主子可不常拜访什么人。对他而言能被拜访,可是那人的荣幸啊。
“并不。”商瑾司把玩着手中的骨笛,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几分带有深意的笑意:“我本与他无仇,他却喝了我等了二十年的十里飘香。酒呢,是讨要不会了。但这帐——”商瑾司拉长了尾音,看向百里飘:“必然是要算清楚的。”
百里飘笑了起来,他家主子为人是随和,却也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他又喜酒,怕是宵寒珞往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了,想到这里百里飘突然心情舒畅了一番。好像今天宵寒江没有来探望他这一件事,并不重要了。
“走吧,好久没来找你喝酒了,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商瑾司随口说道,百里飘看着他应了句:“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