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月看著嬉皮笑臉的宇文靖,嘴角抽了抽,這條路極為偏僻,能在這兒碰上,只怕是這傢伙在故意等他們吧。
裴珩並不言語,只拱手見禮:“襄王殿下。”
宇文靖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子瑜兄,你與月表妹打哪兒來呀?這兩天我去兩位府上,可都吃了閉門羹呢。你們莫不是私奔了?”
說這話的時候,宇文靖緊盯著楚璃月,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楚璃月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襄王殿下,您老管的也太寬了吧。我去哪兒,跟誰在一起,用得著像你彙報嗎?”
她雖然不是個保守的人,可一想到宇文靖不顧她的意願,強行抱著她騎馬從皇宮出來,今日又意圖故技重施,就氣不打一出來。說話也沒留情面,反正原主應該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
果然,宇文靖並沒太大反應,只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看著楚璃月與裴珩兩人,好心道:“月妹妹,前面就是城門了,你若是這樣出現在眾人面前,只怕裴世子的愛慕者能將你大卸八塊。你若不願與我同乘一匹馬,我去給你叫輛馬車就是。”
說完,還神秘兮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我剛才並非要管你閒事,只是想告訴你,回去之後,若有什麼麻煩,找我就是。”
說完,朝她伸手道:“走,我帶你去坐馬車!”
楚璃月有些猶豫,說實話,她不想跟宇文靖騎一匹馬,更不想跟裴珩騎一匹馬。裴珩的名望在那兒擺著,別說他身邊有個女人,就是有隻母蚊子,只怕也要被人追著拍死在牆上。
想起自己跟他一塊入城將要引起的麻煩,楚璃月立刻就要下馬。
這時,攔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已經,楚璃月聽到身後傳來裴珩溫和的聲音:“藥引雖然拿到了,但拿藥開方子還用的上我。五小姐確定要先走卸磨殺驢?”
那聲音清清淡淡的,甚至還帶著點小小的委屈,聽的楚璃月想笑。
她忍不住輕咳一聲,道:“裴世子,沒想到,你自比為驢啊。這比喻……倒挺生動的。”
裴珩看她這樣子,目光溫和,嘴角也帶了點笑意。
只要她不下馬,被取笑就被取笑吧。
宇文靖在一旁,看著兩人耳鬢廝磨,裴珩不知在楚璃月耳邊說了什麼,那小丫頭竟然彎眉一笑。那笑容明媚燦爛,如皺菊初開,陽光初照,美的不可方物。他只覺心跳漏了半拍,微微有些恍神。
他握緊了馬鞭,正要說什麼,突然聽到裴珩的聲音傳了過來。
“襄王殿下,若我沒猜錯的話,殿下應該在神機營任職,若是皇上知道殿下幾日不在軍中,如今又攔截五小姐在郊外,只怕要生氣。”
宇文靖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瞅著裴珩,冷聲道:“父皇如何得知?裴世子,你別告訴我,你要去打小報告。”
“子瑜自然不會,只是……端王殿下會不會,子瑜就不知道了。”
如今在鄴京裡,端王與襄王分庭抗禮,之前端王一家獨大,難免有些狂妄自大目下無塵,如今有襄王回來競爭,大大的增加了端王的危機意識。
這倆人的明爭暗鬥也正式開始。
襄王行事雖然隱秘,可未必不會被端王瞧出端倪。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這時,宇文靖的貼身護衛匆匆而來,在宇文靖耳邊不知耳語了什麼,那宇文靖臉色一變,匆匆跟裴珩和楚璃月道別,準備打馬而去。
只是,再看到挨著坐在一起的裴珩和楚璃月,他突然施展輕功飛身下馬,對楚璃月道:“剛才給月表妹開個玩笑,這馬還你了。”
說完,帶著護衛匆匆而去。
楚璃月有些奇怪,摸著下巴想了想,道:“莫非他真的被端王殿下給告發了?”
裴珩但笑不語,沒接腔。
楚璃月重新騎在自己的馬上,與裴珩一起入城。過程相當之轟動,可惜,並不是因為裴珩。
她剛一露面,楚蒼然便直接派兵將楚璃月圍住,好像她會三頭六臂似的。
楚璃月看著臉色發黑的哥哥,嘿嘿笑道:“大哥,好巧啊,在這兒都能遇上。”
“不巧。”
楚蒼然惜字如金,盯著楚璃月看了一會兒,視線又掃向裴珩。裴珩回他一笑,他冷哼一聲,又轉向楚璃月,冷冷道,“我是故意堵你的,這幾日,你耍我的團團轉,若不是說出個所以然,別怪我用家法伺候你。”
家法是什麼東西,楚璃月雖然不清楚。但聽到請家法三個字,也知道,必定要受皮肉之苦,當下趕緊擺手,露出狗腿的笑:“大哥,這件事說來話長,我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說完,還裝可憐,捏著手道:“這幾天,可把我給累慘了,我現在胳膊也痛,手也痛,屁股也痛,大哥,你能讓我喘口氣再說嗎?”
說完,就可憐巴巴的望著楚蒼然。
她見楚蒼然臉色鬆動,再接再厲,噘著嘴,仰著臉,擺出撒嬌的架勢,拖長了尾音喊:“大哥哥——”
本來十分油膩做作的表情和語氣,楚璃月做來,卻有種說不出的狡黠可愛。
楚蒼然看她這樣,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板著臉道:“你有什麼難處,找我就是。總是你得罪裡宮裡的貴人又如何,難道我大將軍府還護不住你?”
楚璃月一聽,眼睛頓時一亮,撲過去抱住楚蒼然的胳膊,眨巴著眼睛問:“事情都擺平了?齊妃娘娘不會再找我麻煩了?”
楚蒼然卻沒答,只牽著她的手道:“走,回家吧。”
楚璃月乖巧的點了點頭,笑眯眯的被牽著走了。
楚蒼然的大手緊緊握著楚璃月的小手,總覺得像牽了一隻乖順的小貓咪。
走了兩步,楚璃月突然站住,轉頭對裴珩道:“還愣著做什麼,一塊走吧。”
裴珩一直神色淡漠的站在一旁,眼看著小姑娘被人牽走,眸色晦暗難明,本以為這丫頭實在是狼心狗肺,就這麼走了。豈料,她突然回頭,對他嫣然一笑,他心頭的鬱結都散了。
他還未說話,就聽見楚蒼然聲音冷淡道:“裴世子一路辛苦,還是先回王府換身衣服吧。”
楚璃月卻扯住楚蒼然的袖子道:“不行,他必須現在跟我回去。”
楚蒼然啞然,看向楚璃月的目光帶著絲責備,剛要開口勸她,就聽楚璃月低聲道:“我去幫祖父求藥了,如今只有裴珩能救祖父,以免夜長夢多,必須得把人帶走。”
楚蒼然的臉色這才好轉,又看了裴珩一眼,抱拳道:“那就請裴世子移步將軍府吧。”
楚蒼然說話態度不好,自見了自家妹子與裴珩在一起,就沒有半分好臉色,說話也毫不顧忌他。好像人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似的。
偏偏這目下無塵的裴珩竟然一點也不計較,溫和一笑,回道:“少將軍請。”
一行人回到將軍府,裴珩略微洗漱之後,便帶著婆娑果投入到救人大業之中。楚璃月也回到璃月居沐浴休息了片刻。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的敲門聲。
楚璃月用帕子絞著頭髮,一邊問誰呀,一邊打開門來。接著就與立在門口的楚蒼然四目相對,他的視線正落在楚璃月的領口,她只穿了件中衣,衣領微敞,到鎖骨下面,兩個袖子都挽到手腕處。纖細雪白的手臂像兩節蓮藕,白花花的晃人眼。
楚蒼然張口結舌愣在那兒,楚璃月疑惑的喊了兩聲:“大哥,大哥哥?”
楚蒼然猛然回神,臉登時燒的通紅,急忙轉過要走,走了兩步又停住,沒回頭道:“趕緊把衣服穿好,這個樣子成何體統!”說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楚璃月一臉懵,低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該遮的地方都遮著呢,沒問題啊。
迂腐的古代人,這擱在現代,都不知道保守成什麼樣了。
想起剛才楚蒼然臉紅無措的樣子,楚璃月“噗嗤”一聲笑了。難得冷的像冰塊一樣的大哥哥臉上的表情這麼精彩,她頓時挺有成就感的。
她這人有時候也挺欠兒的,就喜歡招貓逗狗的。別人越是一本正經,她越是想看人家跳腳,別人越是冷若冰霜,她越是想看對方氣急敗壞。
想想真是蔫壞蔫壞的。
正院中。
裴珩又細細的給老將軍把了把脈,他三指按在脈搏上,屏氣凝神,雙眼微閉,很是認真。
可惜,他的病人卻一點沒病入膏肓的覺悟,極不耐煩道:“老頭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你別費心思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記得給我瞞好,我可不想臨死了還挺那些個小東西哭哭啼啼的,沒的讓人心煩。”
老將軍絮絮叨叨說了半天,還一副氣哼哼的樣子,越發像個老小孩了。
裴珩收回手,淡淡道:“子瑜怕是要失言了。”
老將軍一聽登時怒了,拍著床板道:“你小子別以為出去了幾年,翅膀就硬了,你信不信我照樣像小時候那麼打你。”
說起小時候,裴珩忽而笑了,他看向老將軍,帶著揶揄道:“是啊,老將軍那時候可真沒少打我。只要看到我跟璃月在一起,你總是氣的滿肚子火,可惜,你越是打我,璃月越是護我。你說,這還是沒嫁給我呢,胳膊肘就像外拐了,以後指不定怎麼著呢。”
想起小時候的事,裴珩嘴角劃過一絲淡淡的笑,不過,很快那笑容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絲淡淡的悵惘。
老將軍哼了一聲:“那小丫頭就知道看臉,臉好看能當飯吃嗎?我只要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同意她跟一個小白臉成親。”
說著,還挑釁的看了裴珩一眼。
那意思很明顯,我就是不同意你跟璃月,你打算怎麼著吧。
裴珩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坐在桌前,拿起毛筆沾了墨,開始寫藥方。
老將軍看著裴珩身姿挺拔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也沒再說剛開的話題。等裴珩寫完藥方,讓人去抓藥之後,才轉身對躺在床榻上的老將軍道:“以後對璃月溫柔些,她看起來剛硬,心裡很是敬愛你。”
老將軍白了他一眼:“這用得著你提醒我嗎?”
裴珩沒再多說,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