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回忆,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浩浩荡荡漫上我的心头,拍打着我的胸口,溢满药水味的病房,装饰着窗外黑黢黢的夜色。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绝提了,顿时泣不成声,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呢喃:“爸,珊儿想您了,您在那边过得好吗?我和我妈都想您了。如果那个世界有时光机器,爸,您能回来看看我吗?”
我妈在电话那头也哭了。
过了一会儿,我妈沙哑的说:“珊珊,你爸这一辈子,最疼的就是你,你爸虽然不在了,但你是你爸生命的延续。你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我和你爸就放心了。谁都躲不过那一天的,我将来也会跟着你爸走,爸跟妈都不能陪你一辈子呀。”
“妈不要胡说,我妈要长生不老呢。”我含着泪,争着说。送走结发丈夫,我不要我妈过不久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要努力活着,努力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我现在活下去的意志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强烈。
至少,让我陪我妈走完她生命里最后的路程啊。
挂断电话许久,我的心里越想越难过。
王媛媛翻了个身,拉开病床间隔着的帘子,轻声问我:“沛珊?你没事吧?”她的丈夫在病床那边搭了个可折叠的简易行军床,他们夫妻睡的早,我生怕吵到他们,是躲在被窝里接我妈电话的,已经尽量漫声低语。
我擦擦眼泪,钻出被子,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拉开自己的帘子,面对王媛媛,抱歉的说:“王姐,对不起啊,吵醒你了。”
“没事,我也没睡着呢。你那个小护理每天换着花样的给你做饭吃,真是不错,她好像很懂我们这个病的饮食调理,每晚还送热牛奶来,看来是下了心了。早点睡吧沛珊,找个时间,大姐跟你好好说说话,今天你太累了,你就快做手术了,一定要休息好。”王媛媛说。
刚才,眼泪打湿了脖子上的纱布,现在伤口生疼生疼的,眼睛也痛,便与王媛媛互道晚安。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肿瘤科专家再一次会诊后,决定将手术时间提前到周二,也就是两天后。最近。欧阳雪漫小护理的每一道菜每一碗粥,都写着两个字,用心。做饭的材料、配料看起来都不便宜,张开每天都来探望我一趟,专门叮嘱了欧阳雪漫,只要照顾好我的身子,开支多少都不计较,而且还会给欧阳雪漫加薪。护理部护工的工资都是家属支付,干的好的,一般家属都会加薪。
可是,眼睛是最诚实的,我总觉得欧阳雪漫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清晨醒来,我拉开窗帘,推开窗子,大大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像喝了一口冰冻橙汁,冰冷,却是美好的感觉。沉睡了一夜的细胞,马上清醒了过来。
这个城市的冬天,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一个清晨了,虽然车水马龙马上就要将这个短暂而美丽的清晨变得拥挤而喧嚣,然后把这样好的太阳,孤立模糊掉。可是这就是城市的清晨,惊鸿一样短暂。
“大妈,早上好。”楼下一个女清洁工,正在挥舞着大扫帚,浑浊满尘的脸上大汗淋淋。大妈抬起头朝我微微一笑,“早上好,沛珊,从没见过你这么爱笑的病人,不过你的笑真好看。”说完,大妈继续挥舞大扫帚向前进,收拾着枯叶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