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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搬离云家小院,完整凑出罗氏嫁妆这件事,让云老太夫妇、大房和三房迅速地萎靡,连说话都提不起力气。

马周当日虽然给了三天的时间,对云家人来说也是十分紧凑的。然而云老太不甘心多年心血就这么还回去,躺在床上装病,对着云老头抚着胸口,哎呦哎呦喊了半天,就是不动手整理。

拖得了三日就拖得了一个月,拖得了一个月就拖得了一年,拖得了一年就能拖一辈子。哼,她就不信,二房那个贱丫头真敢把她赶出去!如果她真的敢,自己就去府衙告她不孝!

云老头心里存着事,早早地带着云俊生去了县里,也不知在捣鼓什么,一时间竟也没有发现云老太的动作。

刘氏倒是愿意用钱财给儿女消灾,她隐约知道,云老太和云老头暗地里是藏了银钱的,如今吃喝嚼用用的是罗氏的嫁妆。这些年来,他们家吃喝不愁,每年添置新衣裳,家里女眷偶尔还能从云老太那里挖来几个银镯子耳坠子,俊生读书还能送先生古玩,日过得比县里的李老爷也不差什么。

听云老太的意思,便是这样花用,那罗氏的嫁妆也不过用了仅仅三成。这样多的钱,她自然是想要的。可是比起儿女平安来,她宁愿舍了这钱财。可问题是云老太把家中钱财把地牢牢地,她既不知罗氏的嫁妆有什么好物,手里又没有钱财,便只能躲在房里唉声叹气,怨恨云老太不为云俊生考虑。

三房一直置身事外,一是朱氏谨慎惯了,若有什么目的,也总是躲在背后撺掇云老太去办;二是云笙强势地太过突然,朱氏的直觉她必是有了依仗才敢直面云老太,故而更是隐忍不发。

前两次的事情,正好证明了她内心的猜想。

如今云老太和大房全面溃败,连带着三房都被拖累,眼看着将要被扫地出门,朱氏终于坐不住了。

她将女儿杜鹃拉入房中,四处探看后关上房门窗户,压低声音,忧心忡忡道:“二娘,这次你阿奶定然不是三娘的对手,咱们同三娘关系一向不好,这次怕是无法再在家中住下去了。”

“阿娘,您担心什么,三娘不过一个黄毛丫头,阿爷和阿奶会有办法的。”云杜鹃坐在凳子上,从盘子里抓起一把瓜子嗑着,觉得她阿娘就是大惊小怪,这事儿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到底年纪还小,不知道罗氏嫁妆的价值,只觉得她阿奶手里还捏着不少钱,便是离开了云家小院,他们家还是能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朱氏被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走到女儿身边,拧起她的耳朵,恨声道:“枉你自称是云家女郎中最聪明的一个,我看你不如三娘多矣。”

云杜鹃被拧的直叫疼。她挣开朱氏的手,把手里的瓜子壳扔到桌子上,不高兴道:“阿娘拿我跟三娘比什么?我好歹没有像她那样,被当成侍女使唤来使唤去。”

朱氏在她身边坐下,恨铁不成钢道:“往日里她被你们整得像个侍女,以后怕是你们怕是被她当做侍女般耍弄!”

杜鹃长得比三娘美,过得比三娘好,待三娘也不甚好,三娘翻身了,能不报复她?

云杜鹃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又拿起瓜子磕着。

朱氏道:“这以后,云家的房子,田地都是二房的,那还不是由着三娘掌管?那么大的产业呢,那出息可多了去。三娘每月又只给你阿奶那么点银子,剩下的还不是自己用了?手里银子多还没有长辈约束,那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以后你能比得过她?”

云杜鹃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她始终不敢相信,战斗力那么强悍的云老太,会不是云笙的对手:“那阿奶就这么放弃了?”

朱氏拉着女儿,压低声音道:“你阿奶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气得不能动呢。虽则三娘不能强硬将阿奶挪走,但我估摸着,三娘定然还有后招。”

若换成是她,没有足够的底气,手里没有能够彻底扳倒云老太的东西,她是不敢正面对上云老太的。

由己及人,她觉得云笙也是如此。三娘手里定然还有东西,云老太和她对上,赢的可能性太小。

云杜鹃咬了咬唇,压下了心头莫名的妒忌,低声问道:“阿娘,我们该怎么做?”

朱氏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得云杜鹃的眼睛越来越亮:“若是如此,无论是阿奶赢了,还是三娘赢了,咱们三房都可以稳稳地住在这里,继续过好日子了。”

云老太正在房间里装病,忽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她警觉地从床上坐起,一面哎哟哎哟喊得更大声,一面佝偻着腰缓缓走到门口。

一打开门,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朱氏一如往常温和的笑脸,她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粥:“阿娘,您身子不好,早上也没吃好,我给您送点粥过来,您先喝点。”

云老太瞬间收起之前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朱氏不管她的冷脸,端着粥就进了她的房间。

云老太关了房门,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唏哩呼噜喝完了一碗粥,道:“说,什么事情!”

朱氏这人她还不了解?披着一身伪善的皮,一天到晚挑唆着刘氏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见不得别人有一点好。一旦有了点好东西,抢的比谁都快比谁都狠。

朱氏知道云老太不待见她。她也不在乎,反正丈夫儿子都在她手里捏着,云老太再不待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问道:“阿娘,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云老太一听这个,立马拉长了脸,把碗重重搁在桌子上,吹鼻子瞪眼道:“你是看我过得不痛快,还想给我来添堵,是吧?”

“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朱氏忙安抚道,“阿娘,您还不知道我,最是心疼家里人的,就盼望着家里和睦。三娘不待见我们大房三房到也没什么,可您就不一样了。您把他们姐弟三个从小养大,她怎么能那么对您呢?”

她一边说,一边偷觑着云老太的脸色。

云老太的脸被她越说越黑。这段时间,简直是她最屈辱的时候。她咬牙切齿道:“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朱氏一看时机到了,便厚着脸皮道:“阿娘,田地是二嫂的嫁妆,是二房的私产,但房子是二哥买的呀。”

云老太的眼睛一亮。

对啊,房子是二郎买的啊!当娘的,住儿子的房子怎么了!

朱氏继续煽风点火:“二哥是您的儿子,奉养您是天经地义的。他既然不在了,那三娘姐弟就该奉养您。便是她怨恨我们大房三房,她也不能那样对您呢。”

云老太若是不走,那他们两房就能以侍奉耶娘的理由留下来。只要松了这个口子,三娘以后就别想赶走她们。

云老太也想到了这些。

她难得看朱氏顺眼了些,问:“可那贱蹄子要告我私吞儿媳嫁妆,这可不是小事儿。”

朱氏笑得温和:“阿娘,清官难断家务事。二嫂的嫁妆不是在那里吗,完完整整的,咱可没有侵吞。三娘她们年纪小,您暂时替她们保管难道也有错吗?”

顿了顿,她又继续慢吞吞道:“再者说了,筑郎才是二房的根,三娘和四娘以后毕竟是要嫁人的。二嫂的嫁妆,虽说三娘和四娘都该有份,那大部分,也该是筑郎的。万一您不保管,三娘自己独吞了二嫂的嫁妆,那四娘和筑郎可怎么办呢?”

云老太的眼睛不停闪烁:“可咱们暂时补不上那么多东西,三娘若是把事情闹大了,俊生的婚事可就不成了。咱们家,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攀上黄主簿,娶县里的姑娘,这对他以后的仕途,影响也大。”

朱氏垂下眼帘,道:“阿娘,儿媳听说黄主簿家的女郎千娇万宠,家里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呢。虽说奉养婆母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黄女郎那样娇贵的人,怎么能做好这些。她家里又是做官的,咱们又不好随便说她……”

两家差距相差颇大,云俊生还指望着黄主簿牵线搭桥,娇贵的黄家女郎进门,能侍奉长辈,洗衣煮饭吗?怕是她肯,云家人也是不能够让她做的。

但凡她任性骄纵些,地位受到冲击,最终妥协的,必定是云家人。云老太这些年在家中颐指气使,怎么能忍受那样的气?

眼看着云老太将要被彻底说服,朱氏又轻飘飘道:“阿娘您待俊生的心,这些年我们都是能够看到的。古人还有卧冰求鲤,孝顺继母的呢,俊生便是受些委屈,孝顺您,也是应当的。”

大房的儿子,好不好关她什么事?便是闹开了,名声不好,可源郎要娶妻还要十几年呢。十几年后,只要源郎书念得好,谁还记得这些破事。

到时候,无论是这两个老不死的,还是大房和二房,都得仰仗着他们三房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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