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画春堂。
陈娇娇满脑子都是容姐姐捧着侯爷脸的那幕。
她素来知道侯爷对容姐姐不一样,可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心中酸酸的。
喜梅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是吃醋了。”
“才没有!”
陈娇娇慌忙地甩了甩头。
她对顾昀琛只有恩情,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喜梅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话本,不解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陈娇娇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摇了摇头,“没,你接着看吧。”
她拿出陈信文送来的机关,又把晒干的胡萝卜都抱回了房间,切成小块放在机关上研磨,反复几次摇动把手,竟真成了粉末一般。
融在水里,可见点点猩红,但是放入汤中,却半点也瞧不出端倪。
陈娇娇一喜。
接着,又把顾昀琛不爱吃的东西如法炮制,做成的粉末放在了牛皮纸中包裹好藏在腰间,准备等晚上偷偷加到饭菜中。
今天她煲的是地黄田鸡汤,又做了强筋骨的什锦鹿茸羹和山药茯苓包子,佐之一杯冰凉可口的雪梨汁,无论是色香味还是滋补程度都是用了心思的。
小厨房内,陈娇娇见四下无人,悄悄拿出了牛皮纸,把顾昀琛不爱吃的蔬菜粉末全都融进了田鸡汤中。
她担心顾昀琛知道后又偏食不吃,于是就当做秘密,谁也没有告诉。
她并未发现,窗外有一人影闪过。
到了晚膳时分,顾昀琛坐在膳桌的主位上。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玲珑酒樽,一双形如桃花的眼眸中光华流转,刀锋般的高鼻中和了他面容的精致漂亮,周身散发的阴郁气质,越发显得凌艳的五官俊美近妖,让人不敢靠近。
陈娇娇不怕他。
恩人是好人,她没有做伤害他的事情,他当然不会伤她性命。
她坐在左侧的位置,亲自布菜。
等她最后端出那碗加了料的田鸡汤时,手腕因上午打鸡蛋时累了筋骨,不受控制地一抖,汤差点洒在桌上。
琉璃灯盏下,顾昀琛似笑非笑,薄唇漾着葡萄美酒的色泽,如鲜血艳稠。
“夫人为了本侯的病,倒是花了不少心思,辛苦了。”
“不辛苦。”
陈娇娇好脾气地摇摇头。
顾昀琛睨了她一眼,“本侯不食田鸡,这碗汤就由夫人喝了吧。”
“这……”
陈娇娇贝齿咬着唇肉,面露纠结,“这是妾身特意为调养侯爷身子做的,侯爷哪怕尝一口也好。
顾昀琛不为所动。
陈娇娇脑海中浮现出她进宫谢恩时,姚玉湘撒娇的模样。
男人应该都拒绝不了那般娇嗔央求吧?
她脸上一红,怯怯地学着说道,“侯爷,妾身亲手煲的汤,手指都划破了,侯爷若是不喝……当真是厌了娇娇了。”
她磕磕绊绊地说完,纤细雪颈攀上一层绯红。
她还从没和爹娘以外的人撒过娇。
不过她说得都是实话。
那胡萝卜粉末她研磨了足足一个时辰,食指尖磨出了水泡,现在一碰还很痛。
她垂着头,未曾看到顾昀琛眼底漫开的寒气。
顾昀琛握着玉匙,舀一勺田鸡汤,漾着金银的颜色,是未曾溶化的不明粉末在灯下反射的微光。
秦豹没有看错,陈娇娇的确在这汤中下了毒。
眼前的陈娇娇清媚娇美,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明澈地望着他,衬得膳厅熠熠生辉,好似当真把他放在心尖上。
他墨眸一沉,心中生出一丝烦躁和厌恶。
他就是被她这副样子骗了,几乎相信了她嫁入侯府当真是目的纯良。
为了让他喝下这碗毒汤,甚至不惜用色相迷惑他。
只可惜,她道行还是差了些,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
不是心虚是什么?
顾昀琛把汤放到她唇边,“喝。”
陈娇娇迟疑了,手中的帕子绞在一起。
“不喝?”
顾昀琛眼底一片阴鸷,左手扣住她两腮,逼迫她张开嘴巴,不顾她挣扎,一碗田鸡汤一半都倒进了嘴里。
陈娇娇呛得脸色苍白如纸,一双水眸盈着雾气,眼尾逼上一抹斜红,胸口衣服被汤汁打湿,皱皱地黏在了衣服上。
“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她仰起头,惊讶地望着顾昀琛,簪着发髻的发簪在挣扎中掉落,乌黑的长发落在肩头,平添一丝破碎的柔美。
顾昀琛别过了视线,“说吧,谁指使你的。”
陈娇娇不解,“没有人指使,我自己想出来的。”
“你自己?”顾昀琛挑起她的下巴,眸色幽深,“你恨本侯?”
“怎么可能……”
陈娇娇不明白,为什么顾昀琛会反应这么大。
谁会给自己恨的人费心尽力地调养身子,为了能让他吃些蔬果,她手都磨破了皮。
“本侯可没有耐心让你活到明天。”
他声音冰到极点,手覆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没有用力,却给人一种毒蛇缠身几近窒息的错觉。
陈娇娇鼻子一酸,越想越难过。
他这是要她的命吗?
就因为她在他的汤里加了他不爱吃的胡萝卜?
若是其他人这般糟蹋她的真心,还如此粗暴对她,她就算是与之同归于尽也不会甘心受此羞辱。
可是眼前的人是顾昀琛,她的恩人,也是能改变陈家长房命运的人。
她也是心气高傲的,如今热脸贴了冷屁股,眸色也冷了下来,“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侯爷如何处置都行,不过还请看在我曾赠药的情分上,善待我爹娘。”
陈娇娇的这番话,正是说到了顾昀琛疑惑的点上。
实际上,他并未食用还魂丹。
他身体虽仍有顽疾,不过却远比外界猜测的好得多。
容放曾验过还魂丹,货真价实。
可陈娇娇既然一心想要取他性命,为何一开始还要献药?
“再不说实话,那就休怪本侯对你全家不客气。”
“啪!”
陈娇娇猛地站起,把顾昀琛推得远远的。
“顾昀琛你这个王八蛋,你心眼是针鼻儿吗?没错,我是在汤里加了胡萝卜粉末,那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吗,你至于还用我家人性命威胁我,像是谁给你下毒了似的吗!”
顾昀琛一愣。
胡萝卜?
“你是把胡萝卜磨成粉加进了汤里?”
“不然呢!”陈娇娇凶巴巴哼道。
她从未哭得如此失态,可今天她实在是太委屈了。
顾昀琛是救了她不错,可是他怎么能用她家人性命来威胁。
她一股脑把腰封中藏着的四五包细粉都一股脑扔在地上,“不止胡萝卜,还有你讨厌的苦瓜和芹菜。”
牛皮纸封口不严,墨绿色的粉末从中洒出,顾昀琛捻着些许放在鼻下。
果真是苦瓜的味道。
顾昀琛视线落在陈娇娇的手上,嫩葱般手指红得发肿,可见她的确所言非虚。
他愣在原地,似乎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